你就看不到人家頭上的主角光環嗎？（三）

　　祂覺得這樣的狀況似曾相識，只是那時情況比現在險峻多了，即使如此祂還是覺得異常不滿、不甘、不忿。
　　那一次，被那個一直看輕的傢伙奪去最重要的朋友，而且毫無還擊之力地被那人往死裡打，這一次不會的了。
　　因為在很久以前祂已下定決心，絕對不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絕不！

　　身後神力如針如刺，只是站在附近便痛得心生畏懼。莫愛莉沒有回頭，因為連這丁點時間也不允許，只聽到小啾氣急敗壞地大啾一聲，眼前景物已飛移而逝，直至砸到地面轟出坑洞，莫愛莉才從肋骨的劇痛中回神醒來。
　　她被人踢飛出去了。
　　混和著前所末有的巨大神力。
　　如果不是小啾及時祭出神力保護她，在被踢中的那瞬間，莫愛莉絕對會像遇到熱刀的牛油一樣被踢成兩半，即場死亡。
　　就算痛得骨頭發響，莫愛莉還是第一時間感謝神仙保佑：小啾又救了她啊。
　　然後把模糊的視線對焦在神光乍現的方向。
　　鮮血染紅銀髮，少年無聲地站在撕裂的大地上，一動不動，澄清的藍色眼眸同樣佈滿赤紅。
　　是殺戮？是怨恨？是狂暴？說不出的煞氣如像乾冰冒出的冷霧，可見又可怕地纏繞著少年，褪下親切微笑的臉龐叫莫愛莉一秒生起讓她背脊發麻的聯想。
　　狂神？
　　她曾經偷偷鑽進家裡禁止進入的書房，在神仙史書中看過這個字眼──失去神智而狂暴化的神仙，難不成神明被她揍成狂神了？
　　只聽名字也知不好惹，意料不到的發展讓莫愛莉頓失方寸。此時徐老師好死不死，還是用平淡得反而讓人感到囂張的口吻對她說：「與其流著冷汗和神明大眼瞪小眼，不如快點投降。」
　　「開玩笑！」不管一旁棉花球蹦個不停的啾啾亂叫，莫愛莉堅決拒絕。和往日的攻城戰不同，這次可是附上賭約，更關乎莫家的秘密，她絕對不能來到如此地步便放棄。
　　而且神仙史書上有關狂神的章節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更知道如何壓制解決祂。
　　把腦海裡的文字化為腦內預演，莫愛莉呼口氣緩下身上的痛楚，再次擺出攻擊架勢。
　　凝視她的徐老師馬上輕嘆一聲。
　　為女生哀悼的一聲。
　　正想衝近神明，可連指尖也還沒來得及牽動，女生眼前便被白花花的掌心擋住視線。
　　啊，是神明。
　　瞬間明白手掌的主人是誰，莫愛莉勾起驚惶的乾笑：現在除了知道神明光速一樣靠近自己外，能做的只剩下吃他一記正著。
　　強光於神明的右手併發，對準莫愛莉的眉心轟去，光度強得把操場照得發白無影，阿江摀著眼睛哀哀嗚叫：「要死要死，這次真的要死人啦！」
　　「煞風景的傢伙給我閉嘴。」給吵嚷的學生巴了一掌，徐老師的平淡下越發不安，指向神光淡下的地方。
　　偷偷從指縫裡瞇開眼，阿江看向血案發生的方向，馬上啞聲高叫。
　　莫愛莉還在！原以為會被神明轟掉腦袋的女生完好無缺，連她也驚懼著流滿全身冷汗，以為自己已經站在天界的雲層上了。
　　「……小、小啾？」
　　在神明和莫愛莉之間半空飄浮著煥發金光的棉花球，身上的光芒與包圍在莫愛莉身上的光一樣。
　　是祂幫莫愛莉擋下致命的一擊。
　　棉花球努力地抖了抖身子把金光抖去，再撞到女生的胸脯上拚命想推她走。
　　快點離開。
　　顯淺的意思莫愛莉當然明白，但她不忿地推開自己的神仙，流著冷汗也要咬牙切齒地說出逞強的話。
　　「把狂神留在人間可是會招來殺戮之災，之前我是為了家族而弒神，但現在我得為將受牽連的人殺除禍世的邪神。放心，我有辦法對付祂。」
　　「狂神？」清脆悅耳的聲音裡響起歡笑，神明亮出無害的單純笑容，像天真孩童般對震驚的女生笑問。
　　「妳真當我是狂神啊？」
　　太純粹、太坦然，反而勾勒出雪白下最黑暗的兇悍和狂暴，眼前的神明絕對能笑得燦爛純真地爆殺自己，莫愛莉打從心裡堅信。
　　棉花球在她耳邊焦急地啾個不停，但女生聽不進去，腦殼內塞滿龐大的訊息：狂神才不可能維持自我，那面前的神明到底又是什麼？
　　不，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暴流的冷汗叫莫愛莉快要昏厥，只能口齒不清地問：「為什麼？你不是忘了、忘了自己是神嗎？為什麼會說出這番話？」
　　而且還沒死去。
　　「呵呵，誰知道呢。」拍掌合十，神明像為明天的郊遊而興奮不已的孩子，樂呵呵地笑說：「不過你也沒機會知道吧？」
　　合十的掌心裡再次併發強光，沒有金光的棉花球大力一抖叫得更猛，莫愛莉只能再次乾笑，看來這回連小啾也救不了自己。
　　「莫家小妞！」就算早就知道莫愛莉會落入危險的處境，從頭到尾一直旁觀的徐老師還是開口就叫人家投降，「快唸出宣言！」
　　「都這時候你還說什麼？！」驚恐下不忘憤怒，莫愛莉抖著尖聲亂罵，被神明微笑打斷。
　　「徐家族長，就算她投降我也不會住手喔。」
　　沒理會神明的話，徐老師斬釘截鐵地道：「快說，我能救妳。」
　　他的話沒有任何可信性，但男人堅定的雙眼卻在表示：他能說出來，那便一定做得到。
　　連棉花球也叫得更吵耳，勸她早點投降，莫愛莉咬牙後決定豁出去放手一拚。
　　「仙家幕沐秋之眷族，代神傳達，撤離守城區！」
　　她才剛說完神明便把手裡的神光飛快射出，女生震驚了、震撼了、也震怒了。
　　因為遠處的徐老師在她道出投降宣言的瞬間，抓住還在捂眼睛的阿江狂奔而止，在少年不知就裡、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猛力把他砸向神明。
　　砸中了，銀髮少年手中的神光也射歪了，簡單地轟走半座教學樓。
　　而和神明腦袋碰腦袋的阿江在無情力滿開的撞擊下，連哀呼也做不到，立刻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覺，陷入昏睡的黑暗當中。
　　在墮入黑暗前該死的熟悉感再次冒出來。
　　──被某個脾氣不好的混蛋提起來砸向銀髮者的事，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發生過啊。



　　天界，神議廳內。
　　數之不盡的神仙擠在不見盡頭的廣闊仙宮裡，憤恨地搓揉疲憊的臉龐。神仙天生可是具有無可比擬的神速回復力，可每位還是掛著一張胃痛臉，虛弱地舉起牌子，高舉拳頭熱淚盈眶地申訴。
　　「抗議！」
　　「反對強制參加遊戲！」
　　「沒有神權，天理何在！」
　　「天界大神快出來給個說法！」
　　面對能擠滿天界面積最大的神議堂的神仙數目，負責鎮壓場面的小仙官們手足無措，差點跟著哭起來。
　　強力的一聲巨響，彷要把整個天界也撼動起來。僅靠這一道能把石門拍開的開門聲，原本熙熙攘攘的神議廳頓時鴉雀無聲，不是被聲音嚇怕，而是上下數千仙官都在懼怕著，懼怕發出聲響的主人。
　　側門進來一個年輕纖瘦的身影，抱著堆高至擋住視線的卷軸，祂依然輕鬆地歪過腦袋走到卷軸堆積如山的巨大圓桌前。甩手揚袖，把手裡的東西瀟灑地散落桌上，露出少年俊俏的臉孔。
　　留有一頭淡青短髮的書記神官約莫十五、六歲，可臉上刻有成年人也難以流露出來的幹練和冷銳，就像已經經歷了千百年來天上天下的所有大小事情，在祂眼裡一切也有如浮雲流水，雲淡風輕。
　　刀鋒般冰冷的上吊眼眼角點上一抹嫣紅，這點赤色不顯秀氣，反而透出不可冒犯的傲然霸氣。穿戴氣派華麗的白袍隨仙風飄揚，祂撢了撢袍袖，只是冷眼掃視，便讓所有神仙挨個發抖打顫，反射性收起抗議的木牌。
　　「你們是參加遊戲的眾神對吧？」少年──天界大神的得力助手，掌管所有事務的書記神官‧百言諫冷冷地問。
　　連聲音也是少年該有的，帶著些許開始變聲的稚音，但從百言諫口裡響起時卻戾氣極重，就像天生的皇者，簡單的一言一句也足以讓聽者敬畏不已，心生動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