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剩餘的時間

來到醫院門口前的重宇，映入眼簾的是高度約10層樓，外觀由灰白色的油漆製成的聯合醫院。
在鄉下地區算是間大型醫院。聯合醫院有其特別的地方。
全臺各地設有多個聯合醫院，各地聯合醫院有其專門負責特別的部位，在本地的聯合醫院是負責腦部的。每個聯合醫院經過一段時間會彼此交換資訊，如有發現新的病症，會耗費大量人力、錢資研究新的病症。
重宇走到不知教室幾倍大的大廳，並向櫃檯的人詢問林溫馨在哪個病房。
很快得知答案的重宇，和櫃檯人員說聲謝謝後，便隻身前往溫馨的病房。
搭了電梯到了6樓後右轉，是兩排滿滿的病房。重宇仔細比對著病房房號。
「6–103，6–103。」
最終他走到6–103的病房門口。
「(我該來這地方嗎?溫馨不是說過不想再見到我了。)」
重宇內心焦躁地想著。
「(反正都來了，就算她不想見到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吧。)」
於是重宇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打開了房門。
裡面是一間約10坪大的病房，房間右手邊的中央有一張大床，房裏頭有一台冷氣，大床正前方有兩張椅子，大床附近有一個沙發、房門口旁有一間廁所，大床周圍還有一些重宇不知名稱的機器醫療設備。
然後躺臥在病床上的人是——
「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溫馨身穿這家醫院的病服，睜大雙眼，不知所措凝望重宇。
重宇仔細端詳溫馨的樣貌，感覺臉變的消瘦了點。可能在醫院裡沒有吃得很好吧。
重宇停頓一下後答道。
「就、就偶然間得知妳住院了。」
「......」
溫馨頭低著茫然地看蓋在自己身上雪白色的棉被，而且手緊握著棉被。
看到此情況重宇關心的問。
「妳沒事吧?」
「……」
溫馨依然保持著相同的動作，沒有出聲回應。
詭異的氣氛籠罩著整個病房。
「(看來我還是不該來的。現在我該做什麼啊!該離開還是......)」
正當重宇猶豫不決時，突然溫馨投以開朗的笑容看向重宇。
「阿呀~抱歉，讓氣氛搞得這麼緊張，我們放輕鬆點吧。」
「阿、喔、恩。」
溫馨說的那句話總算是把房間裡的氛圍改變了，不然再待下去雙方都很難受。這樣的狀況下應該能直搗黃龍直接問吧。
「我能問妳因為什麼而住院嗎?」
「..................恩，在11月3日早上7點多時，突然無意識倒地不起，家人便急忙把我送進醫院。經過醫院的仔細檢查過後，我得了一個不治之症，學名是多發性硬化症。這個病淺伏期很長，之前都沒有發覺，這個病會讓我大腦不斷的硬化，據醫院報告指出我現在只剩下約三個月可活了。」
「!!!」
只剩下三個月可活!?這也來的太突然了吧!!!
「大概就是這樣，倒是你為什麼會來?我之前不是有說過我不想再見到你嗎?為什麼還要這麼厚臉皮來見我?」
「恩......雖然我們已經分手了，但好歹也是相處了兩年多的時間，算是盡朋友的義務吧。」
「朋友......是嗎?」
「恩。」
重宇上下來回的點頭，肯定彼此之間的友情。溫馨莞爾而笑。
「真的是個笨蛋呢!」
「是阿。」
溫馨很滿足的微笑。彷彿氣氛回到以往學生餐廳般的快活。
之後和溫馨閒聊一些以前發生的趣事。雖然兩人的關係不再是戀人，但是重宇依然非常看重溫馨。因為是溫馨是讓自己有所改變的重要之人!
如果沒有遇到溫馨，他鐵定過著渾渾噩噩的校園生活。
與溫馨相處，建立半年期的男女朋友約定，以及溫馨嘮叨督促重宇的學業，他逐漸尋找到自己的目標，為自己的未來打拚努力。
一直以來，重宇相當感謝溫馨為他所做的一切，即便以言語說出口，無法真實地傳達自己真切的感情。
時刻來到傍晚6點，探望的人該回去的時間。醫院有強制規定，6點以後只能家屬來探望，其他人一概不準，是為了保持醫院寧靜。
重宇走出醫院，搭公車平安回到宿舍。
一到房間打開電腦找尋有關溫馨的疾病。
「多發性硬化症」英文是Multiple Sclerosis，簡稱為MS，病灶位於腦部和脊髓，是中樞神經系統非外傷性疾病。是一個慢性疾病。
MS主要在年輕成年人群中發病，每個人發作情況差異很大，每個人所表現的症狀也非常獨特。疾病的很多方面目前無法解釋。疾病的確切病因仍然未知，也不知道如何能夠預防發病。同時全世界投入了大量的精力研究多發性硬化症，儘管還沒有發現可以根治MS的方法。但是相關的可以大大改善疾病進程的藥物不斷出現，這些藥物可以延緩疾病發展從而大大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
這是重宇從網路上得來的資訊，該病症是因為遺傳和環境因素罹患。
重宇並非醫學系，對於醫療方面的知識尤顯不足，況且網路上的資訊不一定完全正確，多數討論得到的結論是沒有完全治療成功過的案例，頂多藥物控制。
「(如果真的如溫馨所說，只剩下三個月可活，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事實。)」
想到這裡重宇開始淌出淚水，並苦思想著。
「(有什麼事是我能力所及的嗎?)」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重宇只是一般的學生，不是醫生，也不是神，沒辦法拯救溫馨的生命。
「(只能在一旁乾看著嗎?)」
重宇思索很久，想到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這件事是重宇能辦到的!
此刻手機響了，是伊帆打來的電話。
「喂，伊帆。」
重宇帶著有點哽咽的語氣說著。
『學長你怎麼了?』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帶著鼻音說話，是不是有什麼傷心的事?我可以聽你吐苦水喔!』
我最討厭這種敏銳的女孩子!等等說話要小心一點。
「沒有啦，有點鼻子過敏。」
『喔~』
「妳打來有什麼事嗎?」
『問你溫馨學姊的事。』
「我又不知道，幹嘛問我?」
重宇知道實情，但是不想讓伊帆知道，沒必要讓伊帆擔心溫馨。
『你少騙人了，你明明知道。』
「妳為何這麼肯定?」
『因為我今天想問問有關於溫馨學姊的事。於是今天下午5點多前往教官室時，看到你慌張的從教官室離開，後來我前去教官室問教官，結果教官說:「此事當事人不對外透露。」不管我怎麼請求，他死也不說，男人有時候固執起來挺難纏。』
「照你這樣說，教官不會告訴我不是嗎?」
『是沒錯，但是我從你離開時的表情得知，感覺你知道溫馨不來學校的原因。』
「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女人的第6感。』
「......」
女生已經是另類生物了吧。這都能知道。
『所以可以告訴我嗎?學長。』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去教官室只是去提交一些文件，會慌張離開是因為後面有行程安排，在趕時間罷了。」
重宇稍微撒一些謊敷衍。
『咦?真的嗎?學長應該知道實情才對。』
「那只是妳的個人猜測而已，事實就是我剛說的那樣。」
『喔......好吧。』
伊帆以失落的口氣說出這句話並掛了電話。
重宇也因為今天知道了太多事，而過於疲勞沉沉的睡去。

*

隔天，重宇下午2點半左右來到了溫馨的病房。這時溫馨正在用著筆電敲打鍵盤。
「嗨~」
「嗨。妳在寫小說吧?」
「是阿。」
「又再寫賺人熱淚的小說啦!」
「這次不是喔!」
「是嗎?我可以看個一小段嗎?」
「不行!」
「咦?是因為妳現在靈感泉湧嗎?」
「不是。」
「那是為何?」
「秘密。」
「咦?告訴我嘛!」
「告訴你還叫祕密嗎?」
「小氣鬼~」
「隨你怎麼說。」
這樣的氛圍回到在學生餐廳談話一樣，氣氛很歡樂。
後來和溫馨相聊很久，過程十分快樂。
在短暫數日的這段期間，重宇從不間斷地下午拜訪溫馨，並且享受著愉悅的暢談時光。
但是直到12月2日時，重宇一踏進病房後，緩慢意識到溫馨陰鬱蒼白的側臉。
「(看起來很不妙阿......)」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溫馨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不僅是外表，連語氣的活力也感受的到。
「(今天得想個好話題才行，盡量讓溫馨過的歡樂才好。)」
重宇訂下計策試圖讓溫馨好過一些，先提出重宇最喜愛溫馨所寫的一系列的小說話題。
然而重宇和溫馨聊到一個段落後，頓時話題中斷。
「(糟糕!沒想到這麼快就聊完了，得盡快找到新話題!)」
由於重宇在心裡產生莫名的壓力，使的剛才的對話較為不自在，故而提早結束這段談話。
「(明明有很多東西可以聊，但是現在怎麼想不出來!)」
重宇內心非常煩惱話題的延續。就在這時，溫馨訴說一句意外的話。
「重宇，請你不要再來見我了。」
溫馨投以微微的笑容看向重宇，重宇不自覺睜大眼睛望著臉色蒼白，帶點柔和溫暖笑容的溫馨。
「(這是怎樣!?她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我剛才有說什麼得罪她的話嗎?這個笑容又是何義?)」
重宇反覆在腦海中想著。
「(這股既溫暖舒適，看了令人喜悅的笑容，為什麼會以這副表情搭配那句話!??太違和了吧!!!)」
重宇皺起眉頭困惑想著。
「(怎麼搞的!這種莫名違和的感覺是怎樣!冷靜想想，溫馨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重宇想了片刻，突然豁然開朗、睜大雙眼看著溫馨，眼見溫馨雙眼閉著，看似在休息，但是她的手緊握床鋪顫抖著。
「(我知道了，是這麼回事!)」
重宇想到溫馨的內心意涵，首先忍住哭泣的動作，用力咬著嘴唇。
溫馨並不是不願意跟我聊天，而是因為彼此相處越久，分開時更為痛苦。明明自己生了重病，依然為了我著想。
面對剩下約三個月可活的人要用什麼樣的話語安慰她。
生命只剩下三個月，這是多麼令人痛心的事!人生才正要開始自己的生命卻要迎來結束。
糟糕!感覺鼻子一陣酸，眼角有溫溫的液體快流出來了!
重宇更為大力的咬著，咬到都感覺有腥味撲鼻而來。
「(如果不這樣做一定會湧現出來!這時候絕對不能滴下眼淚!!一旦被溫馨得知我現在的心情，溫馨所做的努力就全毀了!!!)」
現在重宇的腦中一片空白，被滿滿的悲情填滿著。
突然那個想法從腦中甦醒，想到他唯一能做的事。那是個在旁人眼裡微不足道的行為。但是這個行動卻有著莫大的意義。
重宇知道自己絕對可以做到這件事，那就是——
「我會每天來看妳。」
「!」
溫馨再度睜眼，茫然地凝視重宇的雙眼，兩人四目相交，誰也沒有移開視線。
「妳在醫院的期間我每天一定會來看妳。」
「我、我......」
此時溫馨眼裡泛著淚光，讓重宇深信自己的推論是正確!
於是重宇將身體向前，緩緩地抱住溫馨，並整理好思緒溫和的說著。
「沒事的。」
「!!!」
「我相信剩下的時間，醫院一定會找到解決方法。」
「我——」
「妳要口頭上堅決趕我走也無所謂，我會像往常一樣找妳開心的聊天。」
「我、我、我..................」
「我會來的!我每天每天一定會來!」
溫馨只是張大嘴巴，想開口但是卻被其他情緒干擾，而無法出聲、嘎然而止。然後重宇說出令溫馨感到無比溫暖的話語。
「所以請答應我的任性要求，我想要和溫馨在一起直到最後一刻。」
聽到這句話的溫馨便像洩洪一般，淚水不斷的流出，依偎在重宇的胸懷裡。重宇拚命的抑制住感情，咬到嘴唇都流出相當的血水。雖然這樣做極為痛苦，但是現在重宇也只有這個辦法能來壓制突如其來的感情了。
此時重宇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樣，輕輕地安撫溫馨的背。
「(這是弱小的我只能做到這樣的事。我只能陪伴在溫馨身邊，只能這樣阿。)」
重宇沒有特殊能力，可以將溫馨的病治好，他只能以行動表示，縱使溫馨無情分手，切斷關係，重宇仍舊視溫馨為貴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溫馨剩餘的短暫時光。
直到醫院探病時間結束，重宇緩慢地走出病房，靜靜的關上門。
一關上門後的重宇，先緩慢的步行走向電梯處，而後腳步越來越快，最後變成奔跑的形式在醫院跑動。
「喂!在醫院裡不要奔跑!」
一位護士不耐的叮囑重宇，重宇沒有搭理，只是拚命地往前衝。
最後跑到電梯處，忍不住焦躁，直接跑向樓梯，從六樓直奔一樓，快速地衝出醫院，接著跑到醫院正後方的停車場的陰暗小角落。
頓時重宇的情感蜂擁而上的湧現出來，悲傷且淚流滿面地哭訴著。
「剩下三個月了，我就不能做些什麼嗎?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重宇用力的揪住自己的胸口，眼淚如同豪雨般滴落下來。
「(自己真的什麼都做不到!!!對溫馨的病情束手無策，因為我只是平凡的人類!)」
重宇只有這些時間能再次見到溫馨。
重宇想到這裡心境開始產生變化。
此刻重宇呼吸急促了些，呼吸的頻率也越來越快。
「(這是什麼感覺?好難受，這種感覺太噁心了，心臟彷彿要脹破般相當難熬，好痛苦!)」
重宇試圖要停止這樣的呼吸節奏，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啊啊啊啊啊!!!!!!!」
重宇大聲吶喊，聲音響徹整個停車場，所幸的是現在空無一人。
自覺不大叫自己會先被哀傷感情所吞噬。
後來重宇慢慢地調適呼吸頻率，但是眼淚卻從不停止。
「(溫馨的精神日漸衰弱，我真的有足夠勇氣再見她，像往常一般談話嗎?)」
重宇看到今日溫馨的模樣，令他有些動搖。看到自己珍視的人表情憂鬱、憔悴，精神狀況也越來越差，他人看到相當難受。
重宇大力地搖晃頭，試圖把這份想法破壞掉。
「(不要想那麼多!以後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陪溫馨度過快樂時光，每天以愉悅的心情陪伴溫馨，我只能做到這點了。只有這點!)」
重宇釋懷地想著。
沒錯，這件事我肯定能做到。
於是重宇再多待了幾分鐘，等感情漸漸退去之後便在附近用餐，搭公車回到宿舍歇息。
重宇這一天是抱著如此強大的內心與溫馨的陰鬱模樣抗爭，胸懷碩大的覺悟，要實行此種開朗的心態面對溫馨。
但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