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奧斯卡‧菲利浦斯

奧斯卡‧菲利浦斯出生在東歐的一個小國家，那裡長年處於戰亂時期，民不聊生，像他這種普通人家的小孩別說是踢足球了，連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知道。奧斯卡的父母在他六歲時便行蹤不明，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唯一能仰賴的只有自己，他每天不是翻垃圾桶就是躲在紙箱裡取暖，不管再怎麼辛苦，他也撐過來了。當時的他從未想過人生除了活下去以外，還有別的選擇。

不過在他十歲的那一年，發生了一件永遠改變了他人生的事。

奧斯卡的國家在戰爭中處於弱勢，部隊不得不放棄這個邊疆的小城，奧斯卡親眼看著本該保護他們的軍人像落水狗般倉皇離去，只留下一個殘破不堪的城鎮，還有一群不知如何是好的人民。然後，揮舞著敵國國旗的坦克便這樣大喇喇地開進他們的街道，奧斯卡原本以為他的人生已經不能再糟了，事實上，真正的地獄現在才開始。

被遺留下來的人們一夕之間從國民淪為俘虜，敵國的軍人如同龍捲風般肆虐了每幢房屋，將所有值錢的東西跟吃的東西都帶走。有生命的一律拖出來槍斃。對那些惡霸來說，不存在人道這個字，只有隨心所欲的胡作非為。奧斯卡在年幼時期便清楚了解到了一件事：只有強者才是勝利者，擁有力量的人可以主宰一切。

「終於抓到你了，這個臭小鬼！」

一雙毛茸茸的巨手抓住奧斯卡的頭，將他甩到地板上，他的嘴裡嘗到了泥土跟鮮血的味道。

「浪費我們這麼多時間，你逃了這麼久又有什麼意義呢？醒醒吧，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你只不過是垃圾堆中的一隻毫無價值的小老鼠罷了。」那個男人用腳踹了一下奧斯卡，嘲笑似的說著。

另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不屑的說「看看他的眼神，已經放棄求生的慾望了。人啊，一旦露出這種眼神就已經無藥可救了。只能像個垃圾袋般躺在路邊活活等死。」

「別廢話這麼多了，好久沒看到活生生的小孩了，該怎麼玩弄你比較好呢？」站在兩人背後的肌肉男噁心的笑著。

「……啊啊，就這樣了吧。這就是最後了。」奧斯卡雙眼無神，毫無抵抗的意志「活了十年，也夠久了。結果我還是只能迎來這樣的結局嗎？束手無策的被踩在腳底，讓其他人來擅自決定自己的下場。」

奧斯卡握緊了雙拳「弱者就活該被欺凌嗎？沒有力量的人就只能像蟲子一樣被隨意拍扁嗎？好不甘心……我也想要力量……不輸給任何人，最強的力量！我還不想死！我還不能死！」盡管為時已晚，但奧斯卡此刻終於燃起了求生的慾望。

彷彿是上天終於回應了他一般，自天上降下一道強光，剛好降落在奧斯卡身邊，原本不可一世的三人全都像失去利牙的獅子般，嚇到縮成一團。

「怎、怎麼回事！？」

「真是不像話，這麼悽慘的樣子，這就是我們的創造主嗎？」一個稚嫩但充滿力量的聲音說道。

奧斯卡抬頭一看，眼前是一個滿頭白髮，戴著護目鏡，奇裝異服的少年。

「你是……誰？」奧斯卡虛弱地問。

少年微微一笑「我的名字是ＳＡＲＵ，我是來修正歷史的。」

一看來者只是一個比他們都嬌小的小孩子，三人瞬間又跩了起來。

「雖然剛剛嚇了一跳，仔細一看不就是個臭小鬼嗎？」

「不管你在玩什麼把戲，現在你死定了！」肌肉男舉起手上的步槍。

看著那充滿殺傷力的武器，ＳＡＲＵ嗤笑似的哼了一聲「真是原始。」

他用腳頂起某樣黑白色的球狀物體，那是奧斯卡從未見過的東西，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那看起來相當迷人。

「區區人類也敢跟次世代之子作對，頭抬得太高了！」ＳＡＲＵ用力一踢，球狀物體如同砲彈般噴射出去，逐漸形成強大的衝擊波，三人連驚訝都還來不及，便化為了灰燼，隨風消逝，如同他們為這個城鎮所帶來的一切。

奧斯卡簡直不敢相信，直到剛才還處於絕對優勢的強者，卻敵不過一顆小小的球，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強大，這才是絕對的力量。此刻，那顆不起眼的小球，在他眼裡有如寶石般閃閃發光。

「沒事嗎？」ＳＡＲＵ問道。

「嗯，謝謝你……」奧斯卡怯生生的站了起來，看向他腳下所踩著的那顆球「那個是什麼啊？」

「啊？你不知道啊？」ＳＡＲＵ自信地笑著，將球頂了起來，輕輕踢給奧斯卡，而後者也不自覺地伸出手接下。「這個是足球，在我的時代，它就是力量的象徵，支配足球的人，就能支配世界。」

「足球……」

此時，從遠方傳來隆隆槍聲，以及吵雜的人聲。

「看來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支援者Ｘ那傢伙不知道又暗中搞了多少分歧點出來，真是煩死我了。那玩意就送你吧。」ＳＡＲＵ揮揮手，將護目鏡戴起來。「好好加油啊，你可是我們的創造主呢。」他按了幾下手腕上的裝置，一道閃光閃過，神秘的白髮少年便就此失去蹤影。

奧斯卡手上抱著球，呆立在原地，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從後方傳來了聲音。

「找到倖存者了！還是個小孩子！」一名身穿重裝的軍人蹲了下來，輕聲對他說「小弟弟，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已經沒事了，我們會帶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之後的事奧斯卡已經記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戰爭終於結束，以他們國家的勝利告終。他被送到一間孤兒院，在那裏度過三個月的時光後，被一對想要孩子的企業家夫妻給收養，接受了英才教育，原本天資聰穎的他吸收得很快，八年後便從養父手裡接下整個公司，治理得有聲有色，盡管因為戰爭孤兒的身分而備受爭議，他也用巧妙的手段讓那些反對派通通閉上了嘴巴。他的事業蒸蒸日上，但有一件事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圓堂守帶領閃電日本獲得世界冠軍，日本掀起一股足球旋風！』……無聊，真是無聊！」奧斯卡憤怒地將報紙扔到一邊「這種程度也敢說是世界最強？簡直像是小孩子的扮家家酒，足球才不是這麼小兒科的玩意！是更加充滿力量，更應該被畏懼的東西！」

奧斯卡這幾十年來，從未忘記過那個拯救他的少年，以及他親眼見證的，真正的足球。自從他接受了正式的教育，了解何謂足球後，他就對這項運動感到沉迷不已。在他眼裡，足球就是他的神，他的救世主。

他也嘗試過自己去踢足球，然而他很快就對平凡且脆弱的自己感到絕望，他終於了解，像自己這種天生的弱者，是沒有資格碰觸足球的。同時其他選手──即使是世界級的優秀選手們，在他眼裡也成了平凡人，沒有人能夠讓他再度見識到那一天他所感受的力量。

「平庸，平庸，平庸！你們這些庸俗之輩，沒有力量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碰觸足球！連仰望它的資格都沒有！……可是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更強的人了嗎？難道就沒有更加強大，強大到足以支配足球的人嗎？啊啊，人類是何等的軟弱無能，下一個世代的孩子們，真的有辦法一肩扛下繼承足球的重責大任嗎？」

此時，一個魔鬼般的想法漸漸在奧斯卡腦內成形。

「下一個世代……對啊，我們這些無能的大人遲早會如風中殘燭般消逝，但孩子們不一樣，他們擁有無限的可能性！哈哈哈，我怎麼沒早點想到呢？沒錯，就是『次世代之子』啊！」

奧斯卡‧菲利浦斯在他三十五歲那一年，創立了阿瓦隆基金會，以支援全世界熱愛足球的孩子們，將足球發揚光大為宗旨，獲得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支持。

同時，醞釀長達十年的計畫，『次世代之子計畫』也隨之啟動。



「結果怎麼樣了？」奧斯卡透過屏幕問道。

在屏幕的另一端，是一個充滿精密設備的實驗室，一群身穿白袍的人看著顯示器上的數據頻頻點頭，在實驗室的中央，有一個偌大無比的水槽，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正緊閉雙眼漂浮在水槽裡，不省人事。

「是，實驗體６２６的狀況非常穩定，不像之前的實驗體一樣發生崩潰的情況，看樣子Ｓ遺傳基因終於有效果了。如果能再多收集點資料，一定能夠將數值提升得更高。」一名滿頭白髮的老人對著奧斯卡說。

「做得非常好，數據方面你不用擔心，反正實驗體要多少有多少，我要的只有成果。就交給你們了。」說完，奧斯卡關上了螢幕。

下一秒，辦公室的大門被撞開，一名身材高大的褐膚男子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

「唉呀，這不是阿迦納帝嗎？怎麼有空來造訪啊？研究進行得如何？」奧斯卡一派輕鬆地說。

「什麼狗屁研究！我都已經知道了！」阿迦納帝用力捶了一下桌子「你竟然利用我的研究成果，將小孩子當成實驗動物！到目前為止你到底摧毀了多少前途似錦的孩子們的人生！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面對阿迦納帝的指責，奧斯卡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辦法承受實驗的副作用，就代表他們的極限不過如此，這等平庸之輩本就沒有資格聲稱自己喜愛足球，更別說是踢足球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達成我們兩個的夢想啊。你不是也說了嗎？你想讓足球界變得更好，想讓你那個小姪子能夠感受到足球的美好。」

「別拿賽諾姆當藉口！奧斯卡，今天我總算看清了，你就是個瘋子！只為了自己心中對足球美好的理想而不惜犧牲他人，最自私自利的瘋子！到此為止了，我要離開這個團隊，永別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路上小心啊。」奧斯卡毫不在意的說，等到阿迦納帝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他才慢慢拿起了話筒「喂，是我。有事要你去辦。」

真是遺憾啊，阿迦納帝。無法理解我的理想的人，終究也只是庸俗之輩。



在阿迦納帝離開之後，次世代之子計畫也逐漸陷入瓶頸，始終沒有突破性的進展。於是奧斯卡與遠在日本的第五院創始者，千宮路大悟取得聯繫，提供了一小部分的研究成果給他，而他也用於培育更強的足球選手，雖然結果差強人意，但聖光之路全國大賽的開辦，給了他一個靈感。

「如果實驗體不夠的話，就讓全世界的優秀選手們集結在一起，其中最優秀的那些人，一定能夠成為最強的次世代之子。」

於是明日之星足球大賽世界大賽，就這樣開辦了。

正如他所預料一般，雖然只有極少數，但有幾個孩子完美符合他的需求，於是他暗中招募這些孩子加入他的研究計畫，可惜的是大部分人都無法理解他的理想，甚至根本不願意接受實驗。

「想要變強就只能靠自己，這種可疑的實驗還是算了吧。」

「我已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強大了，不需要依靠你的幫助。」

「不跟同伴一起變強，得來的強悍一點意義都沒有。」

每個人的台詞都差不多，聽到最後奧斯卡都有點厭煩了，但又不想放走得來不易的絕佳素材，於是他索性無視所有人的意願，強制進行實驗，再對他們洗腦，把他們變成服從自己命令的忠實士兵。

令他印象最深的，是最後一位次世代之子，松風天馬。



「……剛才我說的那些，你都明白了嗎？」穿過了幽暗狹長的走廊，來到了次世代之子的誕生地，在潔白地板的正中央，是一個灌滿綠色液體的巨大水槽。在這裡，奧斯卡對天馬訴說了自己的理想與計劃的全貌。

天馬眨眨眼，聲音顫抖的說「您是認真的嗎？」

看他這副樣子，奧斯卡再次感到失望。「你也是一樣嗎？為什麼大家都不肯理解我呢？為什麼自甘墮落，想要待在那個狹窄的小圈子裡呢？我能帶給你的，是前所未有的新世界，是你不曾見過的力量，你難道不想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嗎？」他緊緊抓著天馬的肩膀，搖晃著他纖細的身軀。

天馬甩開他，冷靜地說「不好意思，這種力量我已經見識過了，它只會帶給擁有者悲慘的下場而已。要是接受了它，我想足球也一定會感到很傷心的。」

「你說足球……會傷心？」突如其來的憤怒令奧斯卡控制不住，甩了天馬一巴掌「別開玩笑了！足球是不會傷心的，足球沒有情感，沒有意志，它是力量的象徵，是絕對的支配者，不要講得好像你很理解它一樣！」

「奧斯卡理事長……？」天馬摸著微微刺痛的臉頰，愕然的說。

「我懶得浪費口舌了，你到底有沒有資格被足球接納，就用你自己的身體來證明吧。」奧斯卡拍了兩下手，兩個機器人突然出現，箝住了天馬的雙手，將他拖往水槽的方向。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天馬不斷掙扎，卻徒勞無功，只能任憑機器人將他丟進水槽裡。

奧斯卡在儀器上輸入指令，對著在水槽內的天馬揮揮手。

「在新世界再見吧，松風天馬。」



然後，時間來到現在。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啦，這樣你們都懂了吧。」奧斯卡一派輕鬆的說道。

眾人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啊啊，我們終於懂了，你是個無可救藥的神經病！」不動大聲痛罵。

「每個人都是這麼說的，我已經學會把它當成一種讚美了。」奧斯卡說「反正等到你們親眼見證我所開創的全新的足球，你們就會理解我了。」

「那是不可能的，」圓堂說「我們跟你是永遠的平行線。奧斯卡‧菲利浦斯，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最熱愛的足球，但事實上，你是為了你自己，為了滿足你對力量的渴望！你是全世界……不對，全銀河系最沒有資格說自己愛足球的人！」

突然間，從手銬上傳來強烈的電流，令圓堂痛得說不出話來，倒在地上。

「圓堂！」其他人擔憂的大喊。

「真的很吵耶，我果然很討厭你，圓堂守。」奧斯卡放下手上的平板，一臉鄙夷的說「當今足球界之所以如此腐敗，全都是你的錯。明明也是毫無實力的庸俗之輩，卻自稱什麼閃電傳說，給予那些平凡人不必要的希望，以為自己也能踢足球，你讓足球蒙羞了，應該感到可恥。」

「嗚……咕……」圓堂呻吟著，沒有力氣反駁。

「你們就閉上嘴，陪我看這場好戲吧。此時此刻，全世界的人們都在看著這場比賽，他們將會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足球。世界的變革就從今天開始。」

「你繼續說你的夢話吧。」洛可可嘲笑般地說「你的計劃早就已經失敗了。」

「……什麼意思？」奧斯卡瞇起眼睛問。

「你真以為我們毫無準備就進到你的辦公室嗎？我們早就已經收集足夠的證據，只差你本人的證詞了，而你剛剛也笨到把一切坦承出來，現在人證，物證都蒐集完畢，也已經聯絡警察了，懂了嗎？你完蛋了！」

彷彿是在呼應洛可可的聲音般，門那邊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奧斯卡‧菲利浦斯！我們知道你在裡面，我們是國際警察，你已經無路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