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紅眼

從我溜出去那天算起來，已經過一個星期。西莉雅並沒有察覺我溜出皇宮，我也沒有再嘗試溜出皇宮。
畢竟沒有錢，我也沒辦法在宮外買東西。果然首要任務，還是得想到賺錢的方法。
有什麼賺錢的方式嗎？
等等……我記得有些人可以依靠在街頭上表演賺錢，這個方法不錯，而且不需要什麼成本。上一世我學過唱歌和跳舞，雖然上一世根本沒什麼機會用上。
今晚來試試看吧！為了西莉雅的禮物，也只能試試看了。
今天晚上那個小鬼，還有那個隊長應該不會出現吧？我的運氣總不會差到連續碰上他們兩次吧！
離西莉雅的生日還有一個星期，我要在那之前想辦法賺到足夠的錢。
「晚安，皇女殿下。」
「晚安，媽媽。」
好！今晚要為了西莉雅的禮物好好的努力！
確認西莉雅已經離開後，是時候行動了！
我再次使用魔法喬裝自己，是和上次一樣的外貌。雖然我可以變成其他的樣子，可是看到自己用不一樣的臉，果然還是會感到彆扭。
只是……我是不是該稍微改變髮色？以防被那兩個人認出來……
應該沒關係吧？
找個看起來人潮很多的區域，我希望越多人打賞我越好。不過街上的空間比我想像中的還小啊！看來在這裡跳舞是不太可能了，今天就先唱歌吧！
我還記得我學習唱個的動機，我聽說母后喜歡聽歌，尤其喜歡聽歌劇。為此我練了好幾個月的歌唱，只為討母親開心。
可是當我真的唱給她聽的時候……
『滾開！不要讓我再聽見妳的聲音！』
啊！慘了！我都忘了這回事……難不成我的歌聲很難聽嗎？
可是……一時間我也想不到其他賺錢的方式，總之……先試試看吧……
我清清喉嚨，暖開嗓音之後，開口唱道：「經歷過漫漫長夜 走過的道路不停歇 流逝而去的時間 彷彿過眼雲煙 見證過世界的邊界 經歷過時間的終結 縱使一切突然毀滅 也不曾有過留念 」
唱著唱著我漸漸地陷入歌曲的情緒中，慢慢的我開始能放開自己，全心全意地唱歌。
「擁有一切 超越一切 看著遙遠的汪洋洋溢生命 對比於腳下 乾涸的土地 」
我歌唱著，彷彿這個空間只有我一人，我不在意我的歌聲聽起來如何，不在意其他人如何看我。這一刻，我只是在歌唱。
「時間的荒蕪中 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縱使橫跨時空 心仍然空洞 無盡的荒漠 無邊虛空 塵歸塵 土歸土 夢歸夢 時間的荒蕪中 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縱使橫跨時空 心仍然空洞 無盡的荒漠 無邊虛空 塵歸塵 土歸土 夢歸夢 遙遙 我所不能及 的美夢 」
唱完了……群眾的反應呢？
突如其來的掌聲和歡呼讓我猝不及防，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被人群包圍，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小姐姐好厲害啊！」
「真好聽！」
「安可！安可！」
真的那麼好聽嗎？我的歌聲真的那麼好聽嗎？我的歌聲……
『滾開！不要讓我再聽見妳的聲音！』
如果我用原本的樣貌唱歌……還會得到一樣的稱讚嗎？
看著滿滿的打賞，我的心情突然複雜起來。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妳啊！阿梅兒小姐。」
我馬上就認出那顯眼的紅髮和綠眼，我才想說不可能會再遇見他的。「您好，普雷西迪奧大人。」
「沒想到妳是街頭歌手，學習格鬥技是為了防身嗎？」
「可以這麼說。」雖然只有現在是。
「沒想到有榮幸聽見小姐的歌聲，小姐的歌聲肯定是女神大任賜予的禮物。如果小姐有空的話，可以和我聊聊嗎？」
這傢伙怎麼一副想要認識我的樣子啊！我記得上一世，父皇想把我的妹妹們嫁給他時，他都找藉口推辭，直到四十歲都沒有結婚。
他應該對女人沒有興趣才對。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情。」
「小姐果然在騙我呢？」
「騙你？」他察覺了什麼？難不成他發現我其實是皇女嗎？
「上次小姐說是偷溜出來的，因為不想驚動家人，所以不讓我陪著回去。但如果妳是街頭歌手，為什麼要隱瞞家人，偷溜出來呢？」
「唱歌的事，也是瞞著家人出來做的。」我說的不完全是謊話，我一直以來都沒對他說謊，我只是沒有把完整的事實說出來罷了。
「所以妳不是歌手囉？」
我其實是皇女，不過這絕對不能讓你知道。
「對……我不是歌手。」
「我有那個榮幸知道小姐的真實身分嗎？」
「我……我不是說過，我叫阿梅兒‧德烏絲嗎？」
「我想知道除了名字以外的事。」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在意我的事？我只是一個他在路邊遇到的女人，有必要讓他這個皇城警衛隊長這麼關心嗎？
我對他來說應該與路人無異才對，為什麼要死纏著我不放呢？
「我總覺得阿梅兒小姐是哪裡的貴族小姐，可是在我的記憶中，不存在姓德烏絲的家族。」
當然啦！那是女神給我的名字，世界上應該不大可能有另一個姓德烏絲的人。
我該怎麼辦？要跟他說我不是貴族嗎？還是……要承認我是皇族呢？
就在我苦惱時，突然發生一件我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的事。一個小鬼把我用來裝打賞的罐子偷走了。
「喂！等等！」那是我要給西莉雅美生日禮物的錢啊！
我想都沒想就追了過去。如果用魔法的話，應該能輕鬆逮住他，可是這裡道出都是人，而且普雷西迪奧緊緊地跟在我身後。
他應該是想幫我的忙，可你只是在幫倒忙啊！
那個披著斗篷的小鬼我一定要逮到他，可是才跑幾步我已經開始喘氣。畢竟我真實的身體只有一歲，一歲的身體沒辦法支撐這麼劇烈的運動。
在這樣下去，距離只會持續被拉開……
普雷西迪奧的身影從我身邊一閃而過，他在一瞬間就追上眼前的小鬼，將他壓制在地。
「放開我！放開我！」小鬼不斷掙扎，但他是不可能掙脫成年男人的壓制。
而我姍姍來遲，倚著牆壁大口喘氣：「謝……謝謝你……」
「阿梅兒小姐，這是妳的吧？」普雷西迪奧從男孩身上奪回裝滿零錢的罐子，將他交回我的手中。
太好了！我成功拿回西莉雅的生日資金了！
「不行！還給我！我的媽媽需要錢。」這個小鬼……這可是我的錢！
「偷竊的行為是不對的。」普雷西迪奧掀開遮住男孩面容的斗篷，當我看見男孩的面容時，我愣了一下。
銀白的頭髮和血紅的雙眼，和我的一模一樣，傳說中惡魔才有的外貌。
「惡魔！」普雷西迪奧倒抽一口氣。雖然他一直對我很友善，但是剛剛的反應讓我確信，若是我原本的外貌，他也只會覺得噁心。
「我的媽媽生病了！把錢還給我！」
「因為是惡魔所以才會偷竊嗎？」
「他才不是惡魔！」被我突然大聲斥責，普雷西迪奧一臉困惑地望向我。
我蹲下身子，將裝滿錢的罐子放到男孩手中：「拿去吧！」
「妳……姊姊……妳不怕我嗎？」
「我為什麼要怕你呢？」跟我一樣的髮色和瞳色，我能想像他經歷過什麼生活。
「阿梅兒小姐，那個樣子……那是神殿所說惡魔的外貌，我想妳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閉嘴！」普雷西迪奧就像其他人一樣，若不是我現在的偽裝，他也不會對我這麼溫柔。
我轉向男孩，對他微微一笑：「這些錢可以給你，可是你要帶我去見你的母親。我想確認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姊姊真的……要幫我們嗎？」他看著我的眼神帶著猶豫。我能體會他的心情，我知道他這輩子大概沒遇過對他帶有善意的人。
「當然是真的。」
「那好吧……」
「阿梅兒小姐！」就在我要跟著男孩離開時，普雷西迪奧抓住我的衣袖：「我認為這樣不妥。」
「如果你堅持相信惡魔的事，你可以不用跟過來。」我沒好氣的說。
「不……我必須確保阿梅兒小姐的安全。讓我跟著去吧！」若是我用原本的樣貌，你還能說出一樣的話嗎？
那個男孩住在王城的貧民窟中，他的家只是用木板搭成的簡陋建築，室內非常髒亂，並且散發著一股腐爛的惡臭。這樣糟糕的環境，不是一個人該生活的地方。和他比起來我真幸運，出生於皇族，還有混帳女神的祝福。我能只靠自己生活，可是他……他只能在這裡求生。
「母親！」
一個瘦弱的女人映入眼簾，她和男孩一樣，擁有銀白色的頭髮和血紅的雙眼。擁有這樣的外貌，是不可能找到正經的工作。
「你回來啦……戴米恩……」即使身虛弱，她還是努力的對男孩擠出笑容。就和當初在我面前假裝沒事的西莉雅一模一樣。
「她們是……」
「我叫阿梅兒‧德烏絲，是來幫妳的。」
只需要看一眼，我就知道她的病只是普通感冒，只是因為遲遲得不到救助才會如此嚴重。只要用上治癒魔法，就能輕鬆解決她的疾病。現在我不在意這麼做，會在普雷西迪奧面前暴露我會魔法的事實。
「妳……妳是來殺我們的嗎……如果是……請妳……放過戴米恩……」
如果人們沒有把她們母子當成惡魔……她就不會有這種想法……
「我真的是來幫你們的。」我將右手輕輕放在她的胸前，我的右手發出白光，治癒的魔法很快的將她體內的疾病驅除，並且修復她的身體。
「阿梅兒小姐，這是……治癒魔法！」普雷西迪奧會驚訝是正常的，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神官和聖女能使用治癒魔法。但事實是，神殿不允許其他人學會治癒魔法，所以他們把治癒魔法的書籍藏在神殿中。
上一世我以為使用治癒魔法能讓他人認同我，可是打破禁忌，只讓他們更堅信我是惡魔。
女人輕咳幾聲，蒼白的面容漸漸恢復血色。
「妳……我的身體……」她大概也察覺，所有的痛苦已經從她的軀體中離去：「妳……妳救了我！」
「謝謝妳！聖女大人！」她突然下床，跪倒在我面前。其實她的病只是普通感冒，但是她沒有錢治病，就算她有錢也不會有人為她治病。所以普通感冒，才會嚴重到能奪去她性命的程度。
只因為頭髮和眼睛的顏色。
「我不是聖女，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真正的聖女現在還在神殿裡。
「可是……只有聖女才會幫助我們……」
真正的聖女，恐怕不會幫助妳吧！神殿才是最討厭惡魔的群體。而且我所做的一切，也算不上幫忙。
不論是治療，還是給他們錢，這都只是暫時的，他們往後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善。
「聖女姐姐！謝謝妳。」
但是看著他們感激的眼神，還是能讓我露出微笑：「小弟弟，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照顧好你的媽媽。」雖然我過著比你好的生活，可是我羨慕你。因為你的親生母親是愛著你的。
「我答應妳！」
當我們離開貧民窟，身旁的普雷西迪奧突然開口說：「沒想到小姐這麼的善良。治癒魔法，難不成小姐妳真的是聖女嗎？」
如果我現在的頭髮是銀白色的，你還會這樣說嗎？
「我不是聖女。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等等！」
在我離開他視野的瞬間，我便用轉移魔法回到皇宮。
◎ ◎ ◎
「隊長！阿梅兒小姐真的是聖女嗎？」
我普雷西迪奧和阿梅兒小姐分別後，立刻將我的手下叫來身邊。
「她有很高的機率是聖女。」
「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她在我面前使用治癒魔法。」只有神殿的神官和聖女能使用治癒魔法，阿梅兒小姐一定和神殿有關連。
如果她真的是聖女，那就能解釋很多問題。為什麼她會說她是偷溜出來的，為什麼她的行為舉止像是貴族小姐。不想讓我護送她回家，應該是怕自己的身分暴露。
「但是隊長……聖女大人目前只有十歲，而且聖女大人的頭髮是金色的……」
「她應該用了魔法喬裝自己。」畢竟阿梅兒是聖女，喬裝魔法對她只是小事一樁。
只是聖女為什麼要偷溜出來唱歌賺錢呢？是神殿沒有善待她嗎？不可能……神殿是不可能虧待聖女的。
今天看見她沉浸在歌唱中，享受著歌曲，讓我不禁微笑。可是本來開心的她，在我叫那個男孩惡魔時，突然臉色大變。
為什麼呢？
「請你多調查神殿。」
「遵命，隊長！」
為什麼她會生氣呢？我不過是陳述事實……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再看到她露出那樣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像唱歌時一樣，帶著笑容沉浸其中。
究竟我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