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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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1
「所以,你的名字真的是白楊?」

「是,沒有…… 」

「我明白了。」

不等我完整的答覆,眼前的女孩就匆匆地將正確答案記在一張白紙上。

矮小的茶几,對面正坐著一位面無表情的藍髮女孩。

就像之前所說的,她長得甜美可人、香肌玉體,著實讓我心癢難耐。

她那雙水汪汪的雙眼注視著我時,差點使我心中那股衝動血脈賁張。

我下意識的低下頭,又開始記憶那至今沒有結局的圓周率。

明明都是女生,蒹葭的話我卻能坦然面對,但眼前的女孩卻讓我的話語支支吾吾又不停重重複複,就像那沒有終點的循環無限小數。

和她獨處於此,就讓我坐立難安,並不是那女孩的問題,而是我們所處的「空間」。

所有的一切,都從我來到這個 ──
「伊登倪寇荻墨」開始說起……



當我再次醒來時,只感受到氣溫寒風凜冽,沒有一絲風和日暄。

抬頭望去,那一片一望無際的天穹,它正承載著一片又一片灰暗濃郁的積雨雲,再多看一秒,便能使人忘記喘息。

我伸手觸碰剛才一直側躺著的地面,成千上萬的沙粒刺激我的觸感,我將視線轉回地平線上,隨即發現──
我所身處之地,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沙漠。

我站起身,像這個我從未探索過的「新大陸」尋幽探奇。

我就這樣毫無目地走著,這時一望無垠的群芳使我駐足於此。

我俯下身子 ,欣賞著一朵又一朵的藍色之花,它們沒有多餘的香味,也沒有華麗的嫩枝鮮芽,但卻帶有優雅沉穩,還有挾帶著深不見底的憂鬱。

我躺下在這片花叢之間,輕輕撫摸近在身旁的花朵,剎那間,那朵花隨即在我眼前萎靡不振,最後只留下了垂落的花葉。

它就像在亙古的綻放後,終於對這個世界釋懷般,就此落幕。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我也可以吧……

我闔上雙眼,不理會捲起塵土的風沙,什麼都不想了,試圖讓睡意再次帶走意識……

「早上好。」

一份應該屬於明媚早晨的問候,卻在這個看似室外空間中傳起斷斷續續的回聲。

我猛然睜眼,尋找那聲音來源。

原以為遠在天邊,實際上近在咫尺。


在我的頭上方,一面玲瓏剔透的面孔正和我相互對視。

看來,桔梗已經在這邊等候我多時了。

縱然讓她久等有點心懷愧疚,但是我並不想索性地一躍而起。

在她宛若鏡面的雙眼反射下,這是我甦醒後頭一次看見我的容貌。

我的及肩短髮並不犀利,前面的瀏海反倒過長了點,但是還是沒有遮掩到我那雙恍若除了鉛灰色虹膜外一貧如洗的的雙眼。

我身上是他們幫我準備的拘束衣,大致上雖是白色外衣,但是放置多年了多少都有些許的破洞和雜色。

上面烏黑色約束帶條綁的緊貼但還是有留些空間,讓我可以慢走,但像快跑這些激烈運動根本是肖想。

仔細一瞧,原來我也是有那奇特的胎記,看來這是身為「怪物」必備的呢。

那是一對在下睫毛下的倒直角三角形印痕,跟其他人相比只是鳳毛麟角。

「你看完了嗎?」

「啊!對不起!」

因為桔梗的問話我才從欣賞自身的容貌中離開,明明沒什麼好看的……

桔梗並沒有接話,她雙腳一蹬,撐起腰子,拍了拍紫羅蘭色的褶裙,緊接著轉過身挪移腳步 ,踩踱在這片沙地上。

看著她已經和我有段距離,我才快馬加鞭的站起來跟上,不得不說這套衣服真的綁手綁腳的,真的步履維艱。

「怎麼走那麼慢。」

「還不是這套衣服!」

「喔。」

雖然桔梗有回頭確認我的狀況,但她還是沒有停下輕快的步伐。

那感覺,就像初戀的少女急忙趕去和戀人赴約一樣。

雖然很冷淡,但是好可愛。



這時,我突然回憶起她稍早的問候。

即使我們能看到前方的路,但依舊伸手不見五指。

「那個,桔梗?」

「何事?」

「為什麼剛才妳說早上好啊?」

突然來了一陣強風,強烈地吹拂著她的髮絲,還有我頭上一撮多餘的頭毛。

聒噪的風停止了,她也停下了步伐。
一個轉身,她佇立在前方,面向了龜速前進的我。

她從未改變過臉上的表情,還有冷淡但富有禮貌的口吻。

「你為何,會覺得現在是晚上呢?」

「因為天色那麼暗啊……」

在我語音剛落,一晃眼,她便眨了眨眼,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用手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絲,天幕上藍色的光暈灑落在她雅緻的臉龐。

「無法理解。」
「什麼?」

她的雙眸不再只有無機質的色彩,多了一層惆悵的慍色。

她站穩了腳步,緩緩的伸出白皙的玉手,彷彿要一舉拿下那湛藍色的天穹。

在寧靜的時刻,她也不忘將我的疑問鞭辟近里,已聲嘶力竭的方式。

「我不懂?為什麼天色是暗的就是晚上?」

「如果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可能就是早上吧……」

「但是不是都一樣嗎?都是在這個『世界』啊,明明都是一樣的,卻要分那麼細分,不覺得太詭異了嗎?」

「時間的觀念……也是很重要需要『保存』的吧?」

「根本不需要吧,反正神明用完的東西不就遺棄了嗎?這世界的每個人都一樣,永遠都只接受別人準備的東西,我不懂啊……」

「因為,這是人類的文明吧!」
「那不是早就沒有了嗎?」

她收回那隻手,語氣也逐漸冷若冰霜,一個轉身,她將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對於她的荒繆理論,我實在不知該從哪裡反駁,果然這個世界怎麼樣的人都有。

現今這個世界,我們人們會丟棄我們認為不必要的文明,但實在沒想到她居然對祂們產生了憐憫之心。

在我思考之時,她又轉身邁向前方的黑暗,只是步伐有稍微減慢了一些。

「算了,反正在我的『伊登倪寇荻墨』這裡就是早……奇怪?」

「怎麼了嗎?」

我湊上前去,只見她一臉驚恐的望向著我,嘴中還一直嘮叨著「怪了……」「不可能啊!」諸如此類的話。

是錯覺嗎?感覺跟當時金鐘先生知道我明瞭這個世界的事情時的反應,神似的過分。

「這是我的……伊登倪寇荻墨啊……」



「在我們變成怪物之後,在我們的意識中會構築一個無實體存在的世界,你也可以說是幻想出來的地方,在這裡,我們的能力會不受任何限制,不用任何條件即可使用,而這裡的風景會根據綻放時的想法和平時在想的事情所構成,我將這裡稱之為『伊登倪寇荻墨』」

「原來如此,所以妳平時都在想這些……」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呀。」


環顧四周,全都讓人倍感壓力。


和桔梗走了一段距離的路後,她請我進到一個「盒子」中。

外表看似淺藍色的正方體盒子,貌似是一個小空間,我不疑有他的踏進去。

只有一張茶几,還真是樸素啊……最好是啦!

方圓五里,全都是金鐘先生的照片。

左壁也是,右壁也是,甚至連天花板也不放過!

地板雖然沒有被玷污,但是當我坐到茶几前面時,又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懾。

茶几上有許多的紙條,上面記錄了一堆金鐘先生的日常生活作息,也不忘附加點插圖什麼的。


哥哥早上六點起床,之後盥洗後早飯,看一個小時左右的書……

哥哥的笑聲「啊哈!」很魔性?然後酒量好到爆炸?

下面還有手繪插圖耶,嗚哇這是甚麼啊?火柴人嗎?


「你在看什麼?」

靜悄悄的,桔梗已經坐到我的正前方,語氣中帶點惱火……

「這些,是什麼啊?」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嗎。」
「最好啦——!!!」

之後的談話,我就在一片壓抑中度過。

她首先詢問了我的名字,還有能力。

「所以,你的名字真的是白楊?」

「是,沒有…… 」

「我明白了。」

她打斷了我的完整回答,在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紙條紀錄著。

「白楊,所以你有幾棟房子?幾輛車?月收入多少?」

「請不要鬧我啊……」

「失禮了,所以你的能力是?」

「呃……抱歉,我真的無從得知。」

沙沙的筆觸聲停止了下來,桔梗抬起頭來,不急不徐的開口道。

「你很奇怪。」

「欸!」

「我是指你來到這裡的行為,非常奇怪。」

「我可是有守法的喔……」

「是喔,不鬧了,我的能力是逼迫他人說出實話,但是它在這裡進行時才不會對我的身體造成負擔,而這裡運作方式也是如此,只有問題,才會有答案,所以在這個場所,只有我可以提問……但你卻……」

聲音從窸窸窣窣逐漸變成震耳欲聾,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為何你可以向我在這裡提問呢?」

「我……」

想答覆什麼,但又被自己打斷。
見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這才放棄尋找適合的詞彙。

「算了,也許這就是你的能力也說不定。」

「對不起。」

「嗯?」

「我居然在妳的地盤上……這麼放肆……」

我低下頭來,像她九十度鞠躬,雖然我完全是不禁意的,但還是很不好意思。

「呵……」

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傳入了我的耳中,我嚥了口口水,睜開雙眼看向前方。

桔梗揚起了嘴角,雙眼瞇著成兩條美麗的銀絲,嫣然一笑。
那一幕非常的美妙,令人想停留在這一刻,永不結束。

「……我有那麼恐怖嗎?」

「呃……」

「算了。」

她秒速收起了微笑,並且又從不知道哪裡變出來的金鐘先生照片仔細欣賞著。

她對金鐘先生也太痴迷了吧?簡直就像人氣偶像的瘋狂私生飯。

「那個,我說桔梗……」

「怎麼了?」

「妳怎麼可以那麼咬定金鐘就是你的兄長……」

「因為我的一些記憶片段……曾出現他的身影……」

就這樣?也太隨便了吧!?

那我乾脆也說昨天夢裡夢到得身材曼妙的正妹也是我的姊姊好了?

「但是這樣還是太牽強了吧?」

「可是,他和我長得很像。」
「確實……」
「而且他有些習慣跟我一樣。」
「好像有……」
「而且能力一樣沒什麼屁用。」

「我覺得很好用啊!」

「但是……我根本無法為他幫上什麼忙……」
「妳現在不就是在幫忙嗎?」

我微微一笑,看著對面獨自煩惱的女孩。

「只是這樣……是不行的。」

「不會啊!要是我真的是間諜,妳可是立下大功呢!雖然我是不知道為什麼會被當成間諜啦……」

「……」

她站起身子,正打算走向這個盒子的外側,她在離開前,還不忘望我一眼。

「若你能真的理解就好了。」



當我走向外面時,一道銀灰色的光線刺激我的視線。


放眼望去,眼前不就是得到名字時的那一片花田嗎?
回首一看,那個「盒子」在一瞬間已經消失匿跡。

「白楊,這是哪裡?」
「應該是我的……『伊登倪寇荻墨』。」

「這樣啊……但是圖突然切換也太糟糕了吧。」

她這樣一說完,就好奇的四處觀望,可能是太稀奇了,她直接用手去觸碰那些帶刺的荊棘。

「等一下!那很危險!」
「嗯?」

不見流下的鮮血,只見她一臉疑惑的望著我。

「只是一般的藤蔓罷了,我們快點回去吧。」

「欸!但是我看到的明明是……!」

眼前的女孩,就像灰飛煙滅,沒有留下曾拜訪過的任何證據。

真奇怪啊……
算了!趕快回去吧!


我將意識集中,再一口氣的放飛思緒。
夕陽西下,看來我又睡了一天啊……

說也奇怪,明明沒有人教過我。
我卻輕易的離開 ──

那個理想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