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義的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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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1
關鍵字:紅包/夜行/辯論
夜晚,剛結束和上司與客戶連續了好幾攤的應酬,終於結束後,我搖搖晃晃的走在夜晚的騎樓裡,離開光害蒸騰的鬧街,來到了偏僻的小巷中,傾斜的月光橫著倒進了騎樓中,機車的影子隨之歪斜,骯髒的水溝口發出陣陣惡臭,破舊的路燈的散發病懨懨的白光,不時有鬼祟的齧齒動物和節肢動物在陰影騷動,嘰嘰喳喳恥笑著人類的愚蠢。
在人間罕至的汙穢街道中,在我朦朧的意識中,不清不楚的看見一名小孩的身影出現在轉角,我不加思索繼續往前,正打算經過時詢問他為何在這不合時宜的地點出現,但我一靠近,那孩子就跑到另一個轉角處,又停了下來。
喝醉的人膽子總是比較大,抱著不知死活的好奇心,我跟了上去,追著追著,藉著忽明忽滅的路燈,觀察到那名孩子踏著傷痕累累的赤腳,破舊簡陋的衣服,雜亂的黑色短髮,低聲喘著氣,跑過一道又一道的陰影處,我著了魔似的,沒有停下腳步。
又拐了一個轉角,眼前出現了一群孩子。
這裡是一座小公園,鏽跡斑斑的單槓隨時都會倒下,斷了一邊的鞦韆在無風的夜晚搖搖晃晃,大象形狀的溜滑梯布滿了難以言喻的猥褻污漬,樹木詭異的扭曲、纏繞,彷彿一群裸體的女人正搖擺著,如陰毛般雜亂的樹叢中綻放的是接近血紅色的、血盆大口般的怪異鮮花。
我印象中這附近是沒有公園的。
那群面貌模糊的孩子聚集在幽暗的公園中,猥褻的大象溜滑梯旁,四周其他轉角也不斷的有孩子過來,形成大約二三十人的團體,也許是被酒精麻木了神經,我感覺不到任何不協調與恐怖,反而有種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錯覺。
此時我看見在公園的角落,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名身高和我差不多的人影,烏黑的長髮束成馬尾,我原本以為是名女子,晃悠悠的想前去搭訕,但對方一開口,發出不算高亢也不算低沉的寂靜嗓音,才知道原來是男人,在昏暗的環境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容貌,只知道他有一雙似乎會散發出礦石般磷光的深邃藍眼。
他專心看著那群孩子,除了說話以外,我看到他的唇部還不時不自然的動了一下,似乎是在舔嘴唇。
「那群孩子是怎麼回是?」我問起他。
「連續誘拐案件的受害者的幽魂。」
我小小吃了一驚,這件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有多名男童在上下學的途中遭到誘拐,過了幾個星期在都市的另一個角落發現了男童的遺骸,有手指、眼珠、甚至生殖器等等,並附上了孩童的照片和給家屬的信,內容是「謝謝招待」之類的變態嘲諷。
「你在驚訝甚麼啊?兇手大人。」
一瞬間,那群孩子都轉過頭來。
「你……你在亂說甚麼啦?我才不是兇手。」
「是嗎?那你為何跟著過來?」
「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也一點都不害怕的樣子,你才是兇手吧?」
他輕輕笑了一聲。
「不,我是一名私家偵探,受其中幾位家屬的委託來調查。」
「調查……意思是來看鬼嗎?」
「是啊,那些孩子會告訴我真相。」
那群孩子模糊的臉龐上各個浮現出了猙獰的大眼,有的充滿恐懼、有的抱持憤怒、有的則帶著疑惑。
「那名孩子,他的舌頭在今天下午五點左右,被人發現包在一個小紙袋中,放在台北車站北側的公車站旁,除了照片和信件外,舌頭上布滿了紅色黏稠液體,檢驗過後發現是男童的腦漿,你那時候在做什麼?」
「哈……?什麼?那……那時候我剛從北車附近的公司下班,要到那邊的公車站去搭車前往應酬地點,那時候人很多吧?憑什麼就說我是犯人?」
「我當時也剛好為了交付報告書給客戶,而來到那附近。」
「是嗎?那附近有監視器吧,應該……」
「一名穿深色外套,個子180上下的男子,提著公事包,廉價的皮鞋,黑色的帽子擋住了臉龐,看不到臉,就和你與我現在的樣子很像。」
孩子們直勾勾的盯著我倆,期待著我們的回答。
「又不是多特別的裝扮,到處都是這樣的人!」
「包著舌頭的紙袋使是你買的早餐。」
「一堆人都去那家店買早餐!那……那你說小孩又是什麼時後失蹤的呢?」
「兩個星期前的星期四,孩子放學後。」
「這麼清楚,果然你才是……」
「我可是偵探,要獲取這種小情報易如反掌,那天下午,你也在ZH國小附近的另一家公司開會吧?」
「是又怎樣?」
「結束後你到附近一家知名的甜甜圈店排隊,買了五個甜甜圈後,分了一個給那名孩子。」
「就是那孩子?」
我確實有做過這些事。
「對……就是他,孩子,來指認兇手吧。」
一名臉上只有眼睛的男孩走了過來,他身上穿著我熟悉的國小制服。
「我只有給甜甜圈啊?對……對吧,欸。」
孩子不發一語。
「你帶著孩子坐上了自駕的黑色轎車,回到了某個可能就在這附近住處,然後……過了兩周。」
「不要胡言亂語!那你當時又在幹嘛?」
「我也在排隊買甜甜圈,然後目送你們兩人離開。」
「不……不對,我當時看到孩子被另一個男人帶走,我還以為是他的父親,跟我個子差不多高的男人……是你對吧?」
「那你為何要在那天開車出來?直接搭捷運就好了吧?」
「那是老闆的車,他要我開完會後去車廠保養……。」
此時其他的孩子來到花圃旁,摘起一朵朵紅色的怪花,帶回溜滑梯旁,其中一名孩子把身上的白衣脫了下來,用碾碎的花朵將衣服漸漸染成了鮮紅色。
「他們在幹嘛?」
「在進行制裁的準備吧。」
「制裁?我……我……。」
「害怕嗎?那我教你躲避的方法吧,等一下那群孩子會去橋上,你就跟他們一起跳下去吧。」
「那我不就死了嗎?」
「自殺和被制裁不太一樣,如果肯自首的話或許不用在地獄裡待太久。」
「我又沒做任何事!為何要下地獄……再說,行動和我差不多的你,應該也一樣可疑吧?難道要被制裁的人不是你嗎?」
「我說過啦,我是名偵探,會掌握各種情報是理所當然的,讓你又得逞一次是我的失誤……你不相信嗎?那樣的話……。」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
「這是你母親的信,給你。」
那名男孩從他手中接了過去,翻開來,看了一陣子,就默默走回小孩們之中。
「我的任務結束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說完,那名男子就起身離開,披起黑色的大衣,消失在沒有路燈的巷弄之中。
一醒來,發現我躺在自己公寓中的床上。
那是夢嗎?
此時門口傳來了一聲電鈴,我前去應門。
「先生,您的包裹。」
送貨員的身高和我差不多,是有點熟悉的聲音。
那個包裹差不多和我的頭一樣大,雖然印象中我好像沒訂甚麼東西,但仍昏昏沉沉的簽收了下來。
「有點重,我幫你搬進去吧。」
送貨員將包裹搬到我客廳的小桌上,我拆開來看,紙箱中裝著一個染成詭異紅色的布料裝著的白色罐子。
裡面是小孩血肉模糊的頭。
正當我這樣想時,脖子一抹冰涼,這才發現自己的視線是從那個罐子中向外看的。
「謝謝招待。」
那男人向我道別,臨走前,藍色的眼睛中帶著一抹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