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日出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自己根本撐不完這場比賽。

上半場結束後，身體就開始出現異狀了，那是相當令人懷念的感覺，呼吸不順，四肢無力，頭昏腦脹，心跳加速……我，正逐步走向死亡。

然而，我說不出口，事到如今了，明明都做好覺悟了，卻無法跟大家說，是為了什麼？為了我的自尊？為了我的夢想？

都不是，這不過是我的任性妄為罷了。

「……宮，雨宮！」

「對不起，我恍神了！」

當教練問我是否還能繼續踢下去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回答了「是。」

為什麼我要說謊？我想欺騙誰？大家都知道我的身體狀況了，現在的這副德性也是看在眼裡，他們不但沒有嫌棄我，反而包容我，支持我，讓我能好好踢完這最後一場比賽，我卻……背叛了他們。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下半場的比賽，原本因為次元的活躍而有了一線轉機，然而終究不敵對方的猛攻，我們節節敗退。

「可惡……可惡……」我強迫著自己的雙腿移動，追逐著那看似遠在天邊的足球「不該是這樣的……不能這樣結束……」

不能這樣結束。

我的最後一場比賽，不應該要以敗北結束。

我不想就這樣結束。

我還能……繼續戰鬥！

「次元！」我跳了起來，使盡全力地大喊。



然後，我倒下了。

「太陽──！」

朦朧中，我看見天馬朝我跑過來。

再次睜開眼，天馬的臉龐就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沒事吧？太陽？」天馬擔心的問。「你突然昏倒，我們都嚇了一跳。」

太陽在天馬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環繞球場，觀眾們都在議論紛紛著，令他感到很不自在。

「我昏過去多久了？」

「只有一下下而已，不過天野教練還是叫了暫停。」

根據比賽規則，每隊在一場比賽裡最多可以叫暫停五分鐘，而天野毫不猶豫地叫暫停，可見情況之危急。

「先過去吧，大家都集合了。」天馬將太陽揹到了教練那邊去。

天野手插著腰，渾身散發出怒氣「雨宮，你竟敢對我們說謊啊，啊？明明就累到昏倒了，還敢說你沒事！」

太陽咬咬牙，低下頭來「真是對不起。」

「你可別得寸進尺了啊，我讓你上場踢球，是為了讓你留下快樂的回憶，不是要你像個烈士般死在球場上啊！」

「教練，這話說得太過分了吧！」天馬不禁憤恨的說「太陽也是很努力地在踢球了，怎麼能這樣說他……」

「謝謝你，天馬。」太陽靜靜地打斷了他「但教練說得沒錯，我的確說謊了，但並不是因為我想找死。」

他抬起頭來，眼神非常的清澈「是因為我不想就這樣結束，我想贏球，不是只是製造回憶那麼單純而已，我想製造的是勝利的回憶，是大家都能開心的回憶！這是我的任性，我不會隨隨便便的舉手投降！我要奮戰到最後一刻！」

天野看著他，嘆了口氣「最後最後的，最後一次有那麼重要嗎？難道這場比賽結束後，你就永遠不會踢球了嗎？」

「這……」

「太陽，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天馬也說「不是約好你一定會回來的嗎？既然這樣，就不要一直把這場比賽當成最後一次，未來還有很多很多場比賽在等著我們呢。」

他怎麼可能忘記呢？不如說，正是這個約定，讓他一直堅持到現在的。

但正因為有這個約定在，他才不能在這裡倒下。

若是就這樣結束的話，他將永遠無法再回到球場上。

「……隱瞞身體狀況不說是我的不對，我道歉。可是我不打算退縮，我還能繼續踢下去，這是真的，請相信我。」

天野的眼神像是冰霜般的冷漠，但最後她還是這樣說了「隨便你吧。」

「謝謝你，教練。」太陽低下頭致謝。

天野轉頭看向眾人，發出她這場比賽的最後一個指示。

「你們這些傢伙都給我聽好了，雖然情勢對我們不利，但比分上現在我們還是領先，我不會要你們像個膽小鬼一樣龜縮起來防守，但你們也別自暴自棄的埋頭亂衝。你們是一個團隊，各自思考自己能做到的事，如何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你們要好好想想，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

『是，教練！』

當眾人回到場上後，水鳥才說道：「教練，這樣真的好嗎？要是太陽再倒下去的話……」

「他不會的。」天野頭也不回地看著前方「他的眼神可還沒放棄呢。」



『各位觀眾久等了，雖然剛才發生了點小意外，但看來雨宮選手似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比賽時間所剩無幾，目前是閃電日本以三比二領先無敵艦隊，究竟他們是否能保住這個優勢呢？抑或是無敵艦隊能後來居上，反敗為勝呢？現在裁判吹響了哨子！』

嗶──

太陽邊跑邊想，自己做的選擇究竟是不是錯的？僅憑自己的任性妄為來行動真的好嗎？就算會給隊友們添麻煩也無所謂嗎？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背上被人拍了一把。

「在發什麼呆啊？不是說要贏下這場比賽的嗎？」浪川豪邁地說。

「都講出那種話了，事到如今可別說你後悔了啊。」黑裂說。

「太陽，就算你倒下去，我們也會把你攙扶起來的，你就儘管向前衝吧！」天馬說。

「你們……」看著這群在他背後的夥伴，太陽感到勇氣倍增，彷彿驅散心中的烏雲，那燦爛的陽光。



時間所剩不多，雙方也拚命的爭奪著球，誰也不讓誰，然後，貢薩烈斯再度搶得先機，從次元跟狩屋之間穿過去，一腳踢進球門，將比數追平了。

『得分！西班牙代表隊無敵艦隊！終於在下半場追平了比數，變成了三比三！』

『這下子雙方都回到了原點呢。』

「可惡！都怪我太沒用……」六道憤恨的捶著地板。

「別太自責了，這是我們全體的責任。」霧野說「而且被追上也沒什麼不好，我們閃電日本的專長就是從逆境中反敗為勝嘛。」



比賽重新展開，西班牙持續性的猛攻，然而閃電日本也不甘示弱，奮力抵抗。

「別小看我們了，沒體力什麼的，我們早就習慣啦！」白龍鏟走了加布爾的球，然後踢給了黑裂。

「怎麼可能！？」

「紅蓮的弓矢‧改！」黑裂射出炎之箭，將無敵艦隊的前鋒們隔絕開來，為隊友們開出一條路。

「夜神！」球傳給了朔夜。

「這裡就……稍微勉強一點吧！」朔夜使用自己體內的妖氣，讓體力恢復，然後及時切斷了補給，以免攝取過多導致失控「呼……活過來了。」

「真‧百鬼夜行！」朔夜召喚出了無數的妖怪，將中場除了胡立歐以外的人都驅散了。

『閃電日本開始最後一搏了！選手們展現出了激昂的鬥志，硬是扳回了局面！』

『要是再失一分就沒有退路了，所以他們也是拚上全力了吧。不過……這對無敵艦隊來說也是一樣的，他們已經連輸兩場，如果這場也輸掉，就與世界冠軍無緣了，就目前來看，無敵艦隊對勝利的執著心在閃電日本之上，這將會成為左右勝負的關鍵。』中田冷靜的說。

「嘿，這樣才有意思嘛！放馬過來啊，閃電日本！」胡立歐以驚人的氣勢向前衝，與朔夜硬碰硬。

「這傢伙……！」朔夜驚訝的發現，胡立歐竟然能與用了妖力強化身體的他不相上下的較量，甚至在他之上，簡直就是怪物。

「論毅力我們也不會輸啦！喔啦！」胡立歐奪走了球，然後踢出了長傳，到了前方的萊姆腳下。

「我們上！必殺戰術：奔牛嘉年華！」萊姆召集眾人，然後向前猛衝。

「等等等……！唉呀──！」次元毫無招架之力，被撞飛到半空。

「千本櫻！」霧野嘗試以必殺技阻擋，然後，櫻花風暴並不足以攔截這群人激烈的攻勢，照樣被彈開。

如此一來，擋在六道與對方的前鋒之間的，只剩下狩屋了。

「真的假的啊……」狩屋留下冷汗，看著前方的公牛大軍，聲音顫抖的說「連天城學長跟霧野學長都擋不下來，我怎麼可能……」

「狩屋！」六道喊著「不要忘了教練的話！你只要做你做得到的事就好了！」

「我做得到的事……？」狩屋開始思考，自己力量不夠，沒辦法硬擋，但敏捷度跟平衡感還算不錯，如果能活用這個特性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管怎麼樣，我是最後一道防線了，絕對不會就這樣輕易……嘎啊！」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不知不覺間，牛群已來到他面前，並將他撞飛。

「哈哈哈，瘦皮猴還是回家找媽媽吃奶吧！」萊姆大聲嘲笑。

而這，觸犯了狩屋的底線。

「別──太──囂張啦！」狩屋在半空中穩住身體，然後伸手放出無數的粉紅光線，纏繞住選手們的腳，將他們給絆倒。

瞬間，彷彿骨牌般，眾人接二連三的摔倒，變得一團混亂。

「什麼！？」持球的萊姆大吃一驚。

「還沒完呢！」狩屋將光線交織而成的網放出，橫跨在萊姆面前，然後攀附在網上，繼續放出一片又一片的網子，將萊姆的去路一一封鎖，他在網與網之間垂盪來回，就像一隻將獵物層層包覆起來的蜘蛛。

最終，萊姆被困在網子之間，無路可逃。

「吃我這招，天羅地網！」狩屋自網子上跳下來，輕輕鬆鬆搶走了球，也斷了無敵艦隊最後一次的進攻。

「做的好，狩屋！」霧野說「快把球傳出去吧！」

「我知道啦！」狩屋將球往前一踢，此時無敵艦隊的戰力多半都還困在前方，後排簡直是城門大開，是最好的機會。

「我來！」太陽追上了球，跳了起來，然而，一道黑影橫空出現在他面前。

「休想得逞！」胡立歐再次攔下了球，然後降落到地面。

「別想！」太陽擋在胡立歐的面前。

「唷，身體還好嗎？」胡立歐笑著說。

「啊啊，已經沒有問題了，感謝你的關心。」

「是嘛？那就好，這樣一來……」胡立歐重踩地面，地板上爆發了強烈的火花「我就能毫無顧忌的大展身手啦！佛朗明哥爆破Ｇ４！」

連環的爆炸將太陽捲入了火焰之中，看不清他的身影。

然而，下一秒，胡立歐臉上自信的神情隨即變成了驚愕。

「什麼……？」

雨宮太陽沐浴在火焰之中，毫髮無傷，宛如浴火重生的不死鳥，與火焰共舞，甚至開始將火焰吸收，他身上開始散發出橘紅色的光芒，而這道光芒隨著火焰被吸收，也變得越發強烈。

「我跟你們一樣，都在這場比賽上賭上一切了，讓你見識我的覺悟吧！」身上纏繞著火焰的太陽厲聲說道「燃燒我的生命，綻放我的光輝，那就是我的足球，我的人生！」

太陽緩緩浮空，然後在空中將火焰匯聚起來，化為一隻巨大的金黃色烏鴉，有著美麗的羽翼，三隻銳利的鳥爪，神聖的令人不敢直視。

「八咫烏煌炎！」

日本神話中太陽神的使者，八咫烏張開祂巨大的雙翼，夾帶著炎熱的暴風飛向了胡立歐。

「唔啊啊啊啊！」

火焰消散，太陽帶著球優雅落地，地面上留下了三道巨大的燃燒爪痕。

全場都被那燦爛的生命之火給震懾住，久久未能回神。

「好厲害……」天馬喃喃自語著「天馬！」然後因太陽的呼喊而清醒，他馬上明白了太陽的意圖，於是點點頭，接下了他的傳球。

「去吧，太陽！」天馬將球往上一踢。

太陽飛向了高空，然後低頭俯視。

「原來……球場這麼小啊。」

背後的陽光照得他有些灼熱，但這份灼熱卻令他感到舒服，這才是活著的溫度。

天馬的傳球張開羽翼飛了過來，太陽緩緩落下，夥伴們的信賴，自己的信念，全部，灌注在這一球上，化為熾熱的火焰。

「唔喔喔喔喔！伊卡洛斯墜擊Ｓ──！」

火球如同隕石般墜落，然而，在這一球落地之前，太陽的意識便突然中斷了。



「太陽！」

太陽張開了眼睛，眼前是環繞著他，憂心忡忡的隊友們。

他迅速爬起身來「我又……昏過去了嗎？」太陽感到悔恨，在這關鍵時刻，自己竟然又意識不清，給隊友添了麻煩「真的很抱歉！我……」

「你在說什麼啊？」天野教練走了過來，面帶微笑的說「抬頭看看吧。」

太陽抬起頭來，眨了兩下眼睛，感官也逐漸恢復。

眼睛看見的，是記分板上大大寫著的「四比三」，耳朵聽見的，是觀眾們的喝采與鼓掌聲，皮膚感觸到的，是和煦的微風。

「我們贏了喔，太陽。你踢的那一球進了！」天馬眼眶含淚的說「是你為我們逆轉的喔！」

「我……」太陽放心的呼出一口氣，再度躺下「哈哈，這樣啊……」

太陽望向萬里無雲的晴空，剛才那些不舒服的感覺全部一掃而空，現在的他感到無比的輕鬆愉快。

「已經……了無遺憾了，啊咧？我好像看到小天使來迎接我了……」他輕聲說道。

『咦！？』然而，隊友們卻全部驚愕的大叫了一聲，令他噗哧一笑。

「噗、啊哈哈哈！開玩笑的啦！這是我在醫院時常開的玩笑！」

（一點都笑不出來啊……）眾人在心裡無奈地想著。

「一點都不好笑呢。」一個熟悉的女性聲音傳來，令太陽不自覺地跳了起來。

「呃，冬花……小姐？」

一位紫色頭髮的年輕女性從觀眾席上走了下來，嘟著嘴說「太陽，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老是把這種話掛在嘴邊嗎？」

「我、呃、妳怎麼會……？」太陽語無倫次的說。

「那還用說嗎？」久遠冬花莞爾一笑「我是來帶你走的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