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本章節 3910 字
更新於: 2021-08-06
乓啷一聲,餐廳牆面的落地玻璃窗碎了一大塊,嚇得宇文願跳起來轉身看,連正在找盤子裝食物的葉知海都馬上跑過來站在自家青梅竹馬身邊。
兩個黑色身影從窗外翻身跳進來。
那瞬間,宇文願突然感覺一陣放鬆,卻又極度五味雜陳。
「終於找到了!」巴鞍看見眼前兩隻小的,馬上喊了聲。
而旁邊的空亞也放鬆了肩膀,呼出一口氣。
「又是你們,到底想幹麽?」葉知海一開口就沒好氣。
夜風自破裂的窗外吹進來,呼呼呼地咆哮著,宇文願壓住自己被吹亂的長髮,看著眼前明明破窗而入卻毫髮無傷的兩位大男人。
巴鞍連忙擺擺手,綁在頭上的額帶垂有編織的流蘇,隨風晃啊晃的:「冷靜點,我們是來救人的。」
葉知海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卻被宇文願拉了一把。
「小願?」
矮了他一個頭的女孩搖搖腦袋:「他們不是壞人。」應該。她在心裡默默補充兩個字,然後轉移視線對上空亞。
後者也望過來,一雙眼依舊溫和而深沉,接著,皺了一下眉頭,伸出手:「血的味道會吸引異魔,你們再待下去會很危險,現在先跟我們走。」
宇文願點點頭,正要握住那隻寬厚的手掌,卻被自家青梅竹馬扯到後頭!
只見葉知海的眼神突然從懷疑轉變為露骨的敵意,大吼著:
「等等會有警察來救我們,不用教會的人管!」
這瞬間,空亞和巴鞍的臉色同時沉了下來,宇文願呆了兩秒,接著馬上抓住葉知海的肩膀將其扳過身來面對自己,也擋在了他和空亞之間!
「小海,你怎麼會知道教會?」
「我爸就是教會的人!而且還是被自己人給害死的!」突然間就爆料的他伸手指向空亞,墨色的眼底閃爍著火光:「教會的人身上都掛著那種樣式的十字架項鍊!如果早發現你們就是教會的人我死也不會待在那家寵物店裡!」
宇文願愣了,轉頭一看,才發現空亞和巴鞍都脖子上都掛有一條白銀色的、刻劃纏繞荊棘紋樣的十字架項鍊,反射外面照進來的月光。
──之前都沒注意到,是收進衣服裡了嗎?
空亞瞇細了眼,打量著葉知海:「你叫什麼名字?」
「鬼才告訴你!」
回過神來的宇文願伸手從後面抱住差點衝上前的葉知海,用力把他扯回自己身邊:「小海你冷靜點!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啊!」
他甩開她,害後者差點往後跌倒。
「妳幹麽幫他們說話啊!」
宇文願無奈了,索性一拳灌在他腦袋上!
「我叫你冷靜一點你是聽不懂喔!」
「⋯⋯」看著眼前原本還在暴走的少年抱頭蹲下來痛到說不出話,空亞一時無語。
宇文願才不管他,逕自問道:「路都被堵了,我們要怎麼去避難所?」
「若是去了避難所,妳這一身血也會把異魔一起引過去的,所以我和巴鞍會直接把你們送到武裝警察的後方先保護起來。」
「不用⋯⋯你們幫忙⋯⋯」還在痛的葉知海出聲道,隨後狠狠瞪向宇文願:「妳給我記著⋯⋯」
「巴鞍,你來背這小子。」空亞無視葉知海的抗議,朝身後待機的同伴招招手,接著才轉過來睨了他一眼:「小朋友,要鬧脾氣也別把自己的朋友拖下水。」
葉知海渾身一僵,往宇文願看過去,旋即低下頭,安靜了。
「願,抓好我。」語畢,示意女孩攀住自己的背,巴鞍也把暫時安分下來的葉知海帶上。
一攀上對方的背,宇文願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清清淡淡的,很舒服,卻說不清是花香還是其它。
──似曾相識。
「空亞先生,我們以前見過面嗎?」似乎有些許畫面閃過腦海,但都模模糊糊的,轉瞬即逝。
被詢問的人沉默一會兒,接著,發出隱隱的笑聲:「願小妹妹,妳要搭訕我這個四十幾歲的大人也還太早了喔。」
「我、我才沒有!」沒想到被曲解意思的她臉倏地發紅,用力踹他一腳。
對方擺明了不痛不癢,背著人爬出落地窗外。
宇文願瞪大眼:「你們是要⋯⋯?」
「抓緊了,不然會飛出去喔。」他揚聲道,下一秒便跳了下去!
這裡是二十三樓欸!
宇文願嚇得反射性閉上眼,但卻感覺背著自己的男人身體晃了一下,連帶的自己也差點飛出去,只好馬上抱緊他的脖頸。
而後,下降的速度突然減緩許多,似乎是踏在了什麼東西上。
她試著睜開半隻眼,馬上就因所見的景象目瞪口呆了──
空亞腳下憑空冒出了水流,在瞬間凝結成冰,形成螺旋式的下坡狀,空亞就背著她踩在上面滑行。
「巴鞍,避開人群。」
宇文願轉頭看向另一邊,只見巴鞍附著在大樓牆面生出的樹皮上,一手扛著葉知海,另一手全化作樹木般的枝條與樹皮連接著,像是樹根的東西一路往下延伸,像升降梯一樣把他們托著下去。
過了數秒後,四人平安落在飯店大樓後方的庭院裡,只是庭院已經濺滿了鮮血,破碎的屍體散落各處,裝飾用的路燈一明一滅,視線不甚清晰。
黑夜裡幾聲嘶吼傳來,為數不少的異魔從暗處冒出盯著他們,嘴上都沾滿了血腥,有的還打了個飽嗝。
「我們要從旁邊的巷子繞到前面去。」他邊說邊把宇文願放下:「你們先站到後面。」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異魔?而且警報器都沒有響?」忍不住開口問道,她眼睜睜看著那兩人走到自己前方,而緊依在身邊的葉知海則始終垂頭不語,只是緊緊握著拳頭,緊到關節都泛白了。
「啊就都衝著⋯⋯」巴鞍聳聳肩想回答,但還沒說完就被自家搭擋瞪了一眼,這才驚覺自己差點說錯話,連忙閉緊嘴巴專心面對敵人。
什麼?衝著什麼?
空亞則是頭也沒回,出聲拉回宇文願的注意力:「這些事情待會兒再討論,等等我們會引開異魔的注意,你們就自己找機會逃跑,沿著兩棟大樓之間的空隙跑到前面後就能看見警察的包圍網,到了那裡你們就安全了,知道嗎?」
宇文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望見一條夾在兩棟大樓之間的石磚小徑,應該是連接著飯店前方的中庭。
接著她又轉頭:「那你們⋯⋯」
「放心,這點程度不會有事。」揮手現出水流圍繞在自己身周,空亞的語氣平穩而溫和。
「你以為我會因此感謝你們教會嗎!」葉知海突然大吼,抬起頭來,眼眶周圍竟有些泛紅:「教會的人死光最好!」
「小海!」宇文願被他異常的反應嚇得往旁邊退了一步,但又連忙回神伸手摀住他的嘴。
後者臉色猙獰,揮開了她的手。
異魔騷動起來,紛紛嘶吼著撲上前──
「巴鞍,確保逃走路線!」沒理身後兩個小孩的爭執,空亞四周翻騰出水花,浮於空中凝結成冰箭往前方敵人掃射而去!
「了解!」巴鞍腳下猛地竄出巨大的根木,形成錐狀刺穿最先撲上來的幾隻異魔,不讓牠們越過自己。
水聲、地裂聲、嘶叫、慘嚎⋯⋯許多聲響混雜在一起,伴隨地面被波及而掀起的屍體染成一片暗紅,宇文願張開雙腳壓低重心以站穩,但一隻斷手忽爾被樹根彈起往她這邊飛來,後者反射性一躲,感覺到尚存溫熱的風擦過臉頰!
縮起肩膀小小「咿」了一聲,雖然臉上沒有因此沾到東西,她還是下意識伸手去抹,然後拉著葉知海蹲下來。
雖然小海一直都莽莽撞撞的,可是從以前開始,就算碰上了緊急狀況,小海也會先冷靜下來做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宇文願抓緊他的肩膀,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小海,你到底是怎⋯⋯」
「我爸是教會的人。」他卻突然打斷身邊的人的話語,沙啞的少年音帶有無法分清的複雜情感:「這件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可是,直到那天⋯⋯」
後面的話越來越小聲,宇文願完全聽不清楚,躊躇一陣後只能抬起頭來,先仔細觀看目前情勢。
異魔數量多得不可思議,像是從黑夜裡的某處不斷湧出的潮水一樣,尖銳的嘶吼響徹雲霄,與大樓前方傳來的吵雜混在一起。
但空亞和巴鞍的速度也很快,到目前為止還沒讓任何一隻異魔接近他們。
──他們一直像這樣與異魔戰鬥嗎?
甩甩頭,她把不相干的思緒拋開。
「小海,快起來,我們要跑了。」小聲靠在他耳邊說道,順勢拉了他一把。
葉知海卻低著頭,動也不動。
「小海!」宇文願急了,一邊低喊一邊起身用雙手拉扯他,這才好不容易把人拖起來,可是葉知海卻不願意動作,雙腳根本沒有使力:「快點,這裡很危險!」
「你們快跑!」連空亞都分神催促了,可是某人還是不肯動。
宇文願這下火氣一湧,一巴掌甩在葉知海臉上!
啪!
臉被打得偏向一邊,馬上就腫起來了。
「我不管你現在是鬧脾氣還是怎樣,總之快點給我起來啦!不然我不管你了!」嘴上大罵著,手卻還是不肯放開,硬拖著人往逃跑路線移動:「葉知海!我跟班長會哭給你看喔!」
聽見染上哽咽的沙啞叫聲,葉知海終於有了反應,愣愣地抬頭對上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只見那偏金的色彩似乎真的蒙上一層水霧。
雙手握緊了又放開,他像在掙扎著什麼,最後,咬牙站了起來,和鬆口氣的宇文願一起往那條石磚小徑跑過去。
沒了後顧之憂,空亞的動作就放得更大了。
「巴鞍,這裡我擋著,你去保護他們!」
被點到名的人腳下立即爆出一陣巨響!轟隆隆隆地竄出長刺的粗大根木,隨著他翻身往後跳起的瞬間如鞭子般橫掃出去,立即將自己面前的異魔全輾過一輪。
巴鞍落地之後,立刻往那兩隻小孩的方向直奔而去!
「小心上面!」
聽見喊聲,宇文願拉著葉知海同時緊急剎車,面前馬上掉下一隻龐然大物,比先前在樓梯追趕她的那隻異魔更高大也更壯碩,鎖定他們後就一爪戳下來,兩人馬上往後跳,險險地躲開了攻擊。
「該死!」巴鞍伸手召出木刺,藉著跑步的衝力從兩個小孩上方跳越而過,狠狠踏在那隻異魔身上,木刺也跟著戳進敵人的臉!
慘叫聲震得讓人耳膜發疼。
「跑!」
巴鞍的大喝瞬間讓他們回神,宇文願馬上推著葉知海從縫隙矮身鑽過去,還差點被揮動掙扎的巨爪給揮到!
異魔大叫著抓住巴鞍的身體猛力撕扯,後者的身上則是立刻竄出尖銳的木刺將牠的爪子給斬斷!前者昂首發出了悲鳴,整個身軀都在搖晃!
而巴鞍此時才在這昏暗的視野裡看清這傢伙身後還有著蜥蜴一樣又長又粗的尾巴,此刻正往他身上甩過來!
正要接下,卻聽見身後傳來空亞的腳步聲與警告──
「別擋!那隻的尾巴有毒!」
他馬上反射性後空翻跳開好一段距離,那條尾巴彈在牆壁上把水泥撞出了裂痕,接著又彈回去!
「願!」空亞來不及追上,大叫一聲。
宇文願下意識回頭看,卻見那條大尾巴往自己掃過來,巴鞍落地之後又連忙跳起身想重新衝過去,卻被異魔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去路。
眼見躲不過,她乾脆反手把葉知海推開,閉上了眼睛──
「小願!」
破音的慘叫傳來,她感覺到一份體溫將自己用力抱住,然後狠狠撞上旁邊的水泥牆!
碰的一聲巨響,她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