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背負的使命

「真是不得了的情況……。」

在洞窟中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外面的碰撞聲和嘶吼消失了之後，我牽著阿森的怪車走到洞窟口邊，看到魔物屍痕遍野的、惡臭四溢的景象。

不過對比大地的醜惡，佈滿繁星的天空很美麗。

利可雙手托著虛弱的珮托跟了出來，而珮托已經醒了，在利可懷中，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放。

「結束了喔~~謝謝你啦，利翔。」

阿森拉著陽炎回到這裡，開朗的向我打招呼，他們身上佈滿怪物的血跡和灰塵，實在慘不忍睹。

阿森接過我手中的車柄，騎了上去，催促著踏板，而陽炎從懷中掏出了一發信號彈，朝天空射去。

「陽炎……。」

「我沒事，等一下我的部下就會過來了，你們趕快離開吧。」

「好吧……再見。」

我們騎上摩托車，向陽炎道別。

阿森打開車頭前方的光火，照亮了前方的路，緩緩駛過灰暗並風塵滾滾的大地，車輪的痕跡，一下就被夜風給湮滅而去，彷彿我們不曾來過。

仍然過於晴朗的天空，沒有月亮的領導，被沒有秩序的點點繁星所佔據而去，並匯集成了一條銀色河流，訴說著我們的渺小。

一路上，珮托依偎在利可的懷中，安穩的睡著，她在洞窟中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利可，我想這就是今後珮托會這麼在乎他的原因。

「啊，我們該怎麼向珮托的父母交代。」

想必他們一定為女兒的下落焦急不已吧，而突然被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我們帶回來，一定會引起很大的騷動。

「……讓他們忘記自己的女兒有失蹤過吧。」阿森心不在焉的回答。

「哈？這麼容易嗎？」

「我會處理的，你放心吧。」

後來還真的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珮托她的家人從來也沒提起過這件事，本人對這次事件的記憶也模糊不清，只剩下對利可的好感，真不知道阿森施了什麼魔法。

一個月後，我坐在阿森的實驗室中。

「就這樣，將一毫升的酒精滴在那片巨蠍背部的殼上，再用第三十八號的雷電針戳上去喔。」

我隔著"護目鏡"凝視著雷電針尖端小小的白點，小心翼翼地戳進了巨蠍子背殼上的那一滴酒精，茲然一聲，冒出一陣白煙，像百合花香一樣的香氣詭異的冒了出來。

「終於成功了！辛苦你了！」阿森在我背後高舉雙手，歡呼。

它用鑷子夾起了那片殼，放進一個小玻璃罐中，旋起蓋子。

我們把實驗室桌上和水槽邊的器具清潔、整理一下之後，脫下實驗袍掛在衣架上，推開門，回到大家都熟悉的研究室中。門閉回去後，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牆壁，阿森把一張沙發搬到前面，並躺了上去。

「嘛，你來到這裡也夠久了，你想要用什麼方法打倒他，說吧。」

結束了沙漠之行後，我以"教我打倒陽炎的方法"為條件，來到阿森的研究室做助手。

「……。」

「你該不會根本沒想過吧，你想從哪方面打倒他，學業、武力、還是異性緣？」

「都可以選嗎？」

「可以，但只能選一個。」

嗯……看起來不像在騙我的樣子。

「陽炎有弱點嗎？」

「你想從他的弱點下手，一口氣把他全部扳倒嗎？」

「嗚。」

「也不是沒有，大概就過於正直、一板一眼，還有膽小吧。」它一邊搔著下巴，一邊思索。

「有個性以外的弱點嗎？」

「沒了。」

「算了，我不想要了。」

「咦？突然放棄？」阿森反而一臉驚愕的看著我。

「因為就算打到他，還是打不過你，對吧？」

「居然還想到這一步了嗎？真貪心啊。」阿森咯咯笑了起來「我想，你也早該開悟了吧，一直糾結於打到陽炎，是多麼幼稚的一件事……」

「不是。」我打斷它「我是在想打到陽炎，坐上第一名的位置之前，不知道你會不會用什麼方法，在過程中讓我多欠你一道人情，之後繼續勒索我。」

「……哈？我這麼難以信任嗎？」

「是的。」

「咳、咳……看來你也恢復理智了，不會像以前一樣想不擇手段打到對方了呢。」

它尷尬的別過視線。

「那你現在想要什麼？」

「……。」

「你該不會也沒想吧！」

「老實說，我現在也想不到你能給我甚麼了耶，畢竟我是名門貴族出身，天賦和權力已經強於這世上95%的人了，哈哈哈！」

「你知道就好，唉……。」

「所以，我想換一個問題。」

阿森挑了挑眉。

「請說。」

「我想知道陽炎過去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

「……這個問題比原來的還難呢，超級複雜耶！」

「欸？」

「呃……要怎麼說呢，總之我稱之為平均世界……」阿森跟我解釋了那個平均世界大概的情況，詳情請參考本篇5-10。

「而陽炎他住的平均世界是屬於沒有魔法、神觀也較曖昧不明的那一類，社會系統保留了極其複雜的那面，而他在那裏並不是過得很好……」

「打擾了！」門邊響起一陣敲門聲，利可背著一堆資料和書籍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旁邊跟著一名也拿著三本書的小女孩。

「珮托？你怎麼在這裡？」我驚訝的問道。

「我和爸爸媽媽來中央市啊，就順便來學園找你。」

「珮托小姐，謝謝你！」利可笑容滿面的向珮托道謝。

「不……不用謝，我只是剛好聽說哥哥在這裡才一起過來的！」

她把書本放在桌上，便跳到另一旁的沙發上。

「這麼說來，哥哥好像有答應過要請我吃冰淇淋！到現在都還沒兌現耶！」

你還記得這件事啊……。
「這麼說來，最近陽炎他們家在中央市的商街上新開了一家甜點店，裡面有新種類的冰淇淋喔！要不請利祥哥哥帶我們一起去吃吧！」阿森突然笑容滿面的哄著珮托。

「新口味的冰淇淋！好棒喔！一起去一起去！」

「利祥，我們走吧，你請客。」

「我只答應過珮托喔……喂！」

後來我還是付了四人分的冰淇淋聖代錢。

珮托稀哩呼嚕就把前面比她的臉還大、擺滿了餅乾和水果的聖誕吃得一乾二淨，還可憐巴巴的望著我們杯中還沒吃完的部分，利可看到就把自己的草莓分給了她，珮托一下就被哄得服服貼貼。

我舀著杯中餘剩的餅乾碎屑。

「這也是陽炎從哪裡帶來的呢。」阿森則早就吃完了，它搖晃著杯中的白開水。

「是喔……。」

「那是一種很無聊的世界，沒有魔法、沒有魔物、沒有必須定期打到的魔王，也沒有拯救世界的方法。」

「拯救世界？」

「那裡沒有明確的目標，各個國家互相較量政治勢力，分不清誰善誰惡，人很容易就陷入孤獨之中，人生的意義稍縱即逝，每個人都在試圖拯救自己。
我以前也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生活在那樣的世界一陣子……不是多好的記憶。」

「人生的意義……。」

「利翔，你覺得你自己的人生有意義嗎？」

「怎麼會沒有！我活在這裡，是為了……」

我頓時語塞。

我都忘了，自己是雷家的長子這件事。

前陣子陷入了對陽炎的嫉妒心中，忘記了很多事。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劍術、魔法、知識、力量……。

「你的雙親為了將家族的領地放心交接給你，積極的培育你，你必須守護那片領土之上的人民和城市，有個明確的目標，是一件幸福的事。」

「明確的目標？」

「沒錯，你就是為了這個使命而出生的，是你這一生都要背負的責任，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享受優於常人的待遇，都是事先支付給你的酬勞。」

「酬勞……。」

「你的家族已經傳承了這片土地世世代代，好幾百年，能夠維持這麼久的和平讓我非常驚訝，不過呢，如果你想拋下這一切，我也不會阻止你喔。」

「為何？」

「畢竟這不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啊，這是被別人設定好的，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一件事。」

阿森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盯著我。

「比起背負一切，拋下一切——更為痛苦，更為困難。」

「拋下一切……。」

「而我的研究，是足以令人拋下一切……不，是使人可以拋下一切的東西，將有意義的事化為無意義的事、讓貴族化為平民、平民化為貴族……。」

「貴族化為平民，平民化為貴族？」

「是的，分析，破解魔法的原理，就能利用原理發展出能廣泛應用的技術，甚至連一般人都能用。」

「居然有這種技術，太神奇了吧！」

「怎麼樣，有興趣嗎？在你升上七年級以前，都能繼續參與我的研究喔，至於七年級以後，就得面臨背負一切和拋下一切的抉擇了。」

「嗯……意思是在七年級之前，還能繼續考慮嗎，感覺不錯。」

「那就這樣決定囉？我這邊歡迎隨時你過來玩。」

「一言為定！」



外傳：普通的貴族們不想太輕鬆的生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