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利可與阿森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碎玻璃在空中飛舞著，狂亂的爆風掀起了整個天花板，擊碎了整篇宅邸，成群的怪鳥隨著狂風起舞，一波又一波的襲向擋在少年之前的兩頭龍。

「王子殿下…快逃！」護衛和家教奮勇的和怪鳥廝殺，一波又一波的雷電和火焰在山谷間爆發，但仍擋不住怪鳥的數量攻勢，牠們的尖嘴像螞蟻一樣一點一滴的啃咬巨龍的鱗片和血肉，逐漸將他們啃食殆盡。

其中一隻比較大的怪鳥，用雙腳抓起利可，把他帶往天空的另一端。

「早知道……要聽姐姐的話……。」利可雙目無神，毫無抵抗的被帶走。


我會被丟去哪裡呢？成為幼鳥的食物嗎？

早知道就不要偷懶，認真鍛鍊自己的武術了，就算不是喜歡的功課，也要努力面對。

就不會落到被軟禁在深山宅邸的下場，也不會遭遇如此情況。

如果是姐姐，一定可以保護好大家的吧。

不知道在怪鳥爪下待了多久，西方大陸上方的黑色烏雲漸漸逼近。

原本以為西方的魔族傳說是用來嚇唬小龍的故事，沒想到現在就近在眼前。

沒救了吧，沒用的我。

在進入烏雲之前，一陣亂流襲來，把怪鳥群吹的亂七八糟，綠色的閃電從下方竄出，一擊就劈死了大半數量的怪鳥。

「嘎！嘎！」

怪鳥首領受到驚嚇，胡亂拍打著翅膀。

「吼嘎嘎嘎嘎！去死吧大笨鳥！」

綠色的……人類？

「不是喔，我只是長的有點像人而已。」

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棵樹下，一雙赤紅的眼瞳正盯著自己，金黃色的呆毛在風中飄動。

「？！？」

「別這麼慌張，我可是救了你耶，雖然你遲早都會死。」

「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遇到這種事？你又是誰？」

「別急、別急，一個個來，我的名字叫阿森，請多指教，而你，遭到了世界的清算。」

「清算？」

「你就是傳說中的勇者，但這代的勇者和轉生者數量太多了，世界為了不讓戰爭規模變得太大，打算在開戰前把你清掉。」

「我是勇者？轉生者？」

「是啊，將來打到魔王的勇者，之後加上轉生者這次總共有三個人，因為轉生者比較重要，所以就不要你了。」

「不要我了？那為什麼你要救我？」

「因為你很可愛！」

「咦？！」利可退縮了幾步。

「等、等一下，我的表情有那麼猥瑣嗎？我沒有別的意圖喔？真的喔？真的啦！總之，救下你不太算打亂這個世界的規則，畢竟戰爭都是會發生的，而我想找一個比較長壽的助手。」

「長壽的助手？」

「你是龍族的王子，龍王族的平均壽命大多可以長到三千至四千歲，對我來說人選剛好。」

「我可以拒絕嗎？」利可覺得眼前這個「它」有點難以信任。

「可以啊，不過你走出我的結界範圍後又會被清算喔？真的不想和我走的話會有一大群魔物朝你襲擊過來喔？真的要離開嗎？」

「……嗯，我留著好了。」

「這才對嘛！」

這段時間，阿森和利可就在這座人跡罕至的森林建立基地，在巨樹上撘起了一座樹屋，一開始用來儲存阿森的筆記，隨著樹屋慢慢擴建，臥室、餐廳、廚房、浴室等等各種能用來生活的起居漸漸豐富了起來。

利可也樂此不疲，不斷的幫忙阿森，從敲釘子、修飾木頭、搭建支架等等都義不容辭地去做。

「當時看你一臉憔悴的樣子，怎麼現在又活潑起來了？」

「欸嘿……因為以前就喜歡玩秘密基地，但當時王族的教練和師長們說不可以做，要我專心在那些帝王學、政治學上……後來還把我好不容易建出來的秘密基地炸爛……。」

「不用沮喪，秘密基地就是用來炸的。」

「……哈？」

「我經常在旅行各種世界的過程中，建立起一座座秘密基地，比較大的世界甚至會不只建立一座。」

「一般是我會長期停留當地一段時間，進行生態研究和物質的調查，結束了就整理起來，把一些物資留在原地，需要的時候再回來拿。」

「如果被捲入什麼麻煩的事件，在逃亡的過程中在基地遭遇襲擊，基地就會被炸掉。」

「是喔……。」利可茫然的看著阿森。

「所以，炸了一個基地，我還有千千萬萬個基地！都被炸完了，就再造一座基地！」

真是樂觀呢……利可心想。

基地完成後，他們開始在這裡生活，一開始，利可都還沒醒來的時候，阿森會獨自一人踏入魔族領域之中，中午前帶了一堆魔物屍體和奇怪的藥草、礦石回來，有時對魔物進行解剖、了解構造，有時用像是玻璃杯的東西煮藥材，進行蒸餾、提煉，並滴在畫有魔法陣的特殊圓盤上，觀察物質的反應。

利可也對阿森做的事情產生了興趣，漸漸投入其中，其實這和他以前在王宮中亂玩的遊戲有點相似，都是在山間爬來爬去、蒐集各種奇怪的岩石或昆蟲，互相敲擊測試反應，後來就被王宮的大龍禁止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現在利可也會主動變成全龍的姿態，載著阿森到遠處採集材料，等他們覺得周圍能研究的東西都研究完了，又飛到了南方的沙漠、最東邊海岸等等地方建立基地、進行研究。

除了研究之外，阿森也會教利可一些劍術、防身術，讓他遇到危機時刻可以以人類之軀自保。

有時，阿森也會懶洋洋的頹廢幾天，把利可抓在床上，整天做一些不太好說的事，利可才知道它可以自由變換不同性別。

除此之外，這段旅程中，利可只知道這名神秘生物，叫做阿森。

這晚他們坐在海邊的礁岩上，眺望遠方無盡深邃的海平線，夜晚的海風吹拂，清涼的空氣拂過臉頰，讓利可好不放鬆。


「這段時間，你快樂嗎？」阿森突然問起。
「嗯，非常快樂，阿森的知識好豐富喔，而且到處探訪也很好玩！」

「是嗎……。」

「怎麼了？」

「其實我過去都在做類似的事，不斷的研究各個世界不同的生物和環境等等。」

「為什麼呢？」

「沒為什麼，大概就排遣無聊吧。」

「無聊？」


「你會好奇海的對面是什麼嗎？」

「有點好奇。」

「對面什麼都沒有。」

「？」

「至少目前是沒有，現在出海到盡頭的話大概會掉到世界之外去，不過那天如果神突然有多的心力，揮一揮手又會創造出新的大陸讓人探索。」

阿森舉起右手，朝空無一物的空中揮了一下。

「然後那塊大陸就會冒出一堆新環境、新物種、甚至別的人類、或是亞人，他們會擁有自己的文化和故事，傳承了數百甚至數千年的傳說歷史。」

「殊不知，這一切，其實都是在上個星期四就創造出來的，包括悠久的傳統、過去的記憶，都能創造出來。」

「大家珍惜的事物，其實都不怎麼重要，隨風即逝，輕如鵝毛。」

「是這樣嗎？」

「嗯，不過一般人不需要去理解就是了，太過深究，反而會惹來一身難以承受之輕。」

「難以承受之輕？阿森，你沒有重視的人或物嗎？」

「有是有啦……不過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守護而已。」

阿森站起身來，伸手朝向夜空，像是想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還有，我在研究活下去的方法。」

「活下去的方法？」

「我不會死，是個想死也死不了的怪物，為了不讓自己瘋掉，很認真的想讓自己活下去。」

「但最近發現，我好像不會發瘋，但也可能已經瘋了？……說太多奇怪的話了，請忘掉吧。」

阿森難得的向利可行了個禮，便回到小屋中休息了。

利可一直在想，阿森到底是什麼？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從相遇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五年。

之後阿森為了研究這個世界的魔法體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成為伊卡利家族的推薦生，進入學院就讀，利可則住在人類的都市之中，在租屋處樓下的雜貨店打工，也學到了很多關於人類社會的種種。

阿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他，帶來了一些書籍或小說給利可讀，並和他分享在學校中的所見所聞。

有次利可問阿森，為何要教他這麼多東西呢？

阿森只回答自己是在排遣無聊，而且難得找到像利可一樣可以好好聊天的人，所以不知不覺就變得很多話。

阿森畢業後又進行了研究、各種考試和申請資格，終於獲得了一個管理研究學院的職務，目的是為了取得人類政府的資金和技術資源，進行更大規模的研究，但做這些事情的動機只有一個，排遣無聊。

利可逐漸忘記當初自己勇者的身份，跟隨著阿森來到了魔法學院，成為助手，和阿森一起度過了輕鬆又無聊的每一天，過程中還認識了利翔、珮托等人。

直到現在重新踏上聖劍的臺座前，才想起了自己身為「勇者」的使命，以及遭過「清算」的慘劇。

另外兩位轉生者，一名是陽炎、一名是絲蕾雅，也是將來會和他一同協助對抗魔王的夥伴。

為什麼會「太多」呢？

「面對宿命的時刻到來了，拔起劍吧，利可，絲蕾雅將會作為見證人，見證勇者的誕生！」

如今軟弱的我，終於要面對這沉重的責任了，神啊，希望我能克服難關，為世界帶來和平！

利可舉起聖劍，同時，他的雙翅在背後展開，潔白的龍角也矗立在頭上，尾巴上的白色羽毛也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為了能和姐姐再次相遇，為了能回到家鄉……。


「突擊！」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走廊上跑過來，一群黑衣人衝了進來，把阿森和阿爾給架住，利可和絲蕾雅還站在聖壇上，利可充滿敵意的用劍指著走上前的黑衣人。

「別怕，我不是你們的敵人，也是見證人之一。」

一名男子走上前來。

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