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我沒有在撒嬌！

翌日，山谷的日光照進洞內，讓裡頭看起來明亮許多，那和煦的朝暉灑在顧惜之的臉上，照得他昏昏沉沉睜開眼，回想起昨夜，身上的傷勢痛的令他夜不能寐，而他的精神狀況也很糟糕，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睡著，還是又痛暈了過去，他只記得他最後闔上眼時，自己是靠在陸寒寬厚臂膀裡，耳邊傳來低沉雄厚的低喃耳語，他說了些什麼他也記不清了，可今天一睜眼，自己卻是靠在那冰冷山石上醒來，放眼望去卻未能尋得他的身影。

休息一晚，身上傷口已經好上許多，疼痛感也比昨晚緩解不少，他嘗試動了動手腳，已經能稍微抬起手與移動雙腿，只是他那右腳踝雖然有塗上消腫的藥膏，但還是腫的厲害，壓根無法使上力，雖說他現在比起昨天全身癱瘓的慘狀好了一些，但現在的他，光是坐在地板用屁股移動一小步，就花了他不少力氣。

「嘶....痛...他到底是去哪了？」顧少爺坐在地板上，撐著手想慢慢的移到洞口，可他才移動個一兩步，全身又疼的他倒吸一口氣。

其實顧惜之明白的很，陸寒肯定是出去尋路或是找食物，可他就是莫名心急的想找他，今早他一睜開眼，居然沒有看到他在自己身邊，他心裡除了著急以外，居然還多了些...失落？雖說自己總是不要他老是黏著自己，可當他真的沒在自己身旁的時候，他心裡又變得有些苦澀，他不明白心裡那種酸楚的情緒是從何而來...。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卻遲遲不見陸寒歸來，顧惜之開始有些擔心，他跟自己一樣全身是傷，難不成是出去時遇到什麼危險？想著想著，他開始緊張起來，想去洞口前等他回來。

而陸寒昨夜抱著顧惜之哄著入睡後，夜裡他呼吸平穩，睡得很沉，今早趁著他還在熟睡，他欲去尋可固定雙腿的樹枝以及確認方位，可他一踏出洞穴，便被遠方高聳龍首巨石震攝，昨日他神智不清沒注意到，這才發現原來這山谷似是通往那巨石的捷徑，既然他們已經離巨石近了許多，那就代表只要再往前行走，過了吊橋就可以看到那片樹林了！

正當他尋到固定用的樹枝及樹藤，正準備回山洞時，卻在遠處看到他家少爺正跪在地上，緩慢地想往洞口爬，陸寒心臟一縮，冷汗直流，嚇得他馬上奔回去，一把將他抱回洞穴裡。

本來快爬到洞口的顧少爺，汗如雨下的以為自己就快抵達終點時，誰知小天使突然衝了進來，又將他抱回原先他躺的地方，他整個人都愣了，可惡，這臭小鬼，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卻在這時候出現，他剛剛都白爬了！

顧少爺沒來由的一股火上來，蹙著眉，鼓著腮幫子怒道：「你去哪了？」

「我出去尋些樹枝，少爺的腳要儘快固定...」陸寒不明白他家少爺為什麼突然生氣，低著頭無辜的說著。

「我的腳好很多了，不用浪費體力去尋樹枝幫我固定。」顧少爺還在氣頭上，明明腳就腫到不行，卻還是死鴨子嘴硬在那逞口舌之快。

嗯，跟他猜想的沒錯，他出去又是為了他，只是他心裡還是莫名光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些什麼，是在氣他居然離開他這麼久？還是一睜開眼卻不見他人影？他真的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了...。

「...」

陸寒低頭看著那腫到慘不忍睹的腳踝，這哪裡像是好很多的樣子？他家少爺到底是在發什麼脾氣…不過他明白，顧惜之雖然在氣頭上，可他的腳傷還是要先處理，於是他也不理會正在耍性子的顧大少爺，伸手將他的右腳踝拉到眼前，開始用枯枝固定著。

「少爺我要固定你的腳，我等等數到三，會有點疼你忍忍。」

「...？？」等等，我不是說沒事嗎？怎麼現在我的腳踝上面已經有好幾枝枯樹枝在上面？

「一」陸寒已將樹枝固定好，開始拿起將樹籐繞過腳踝。

「...！？」不是，也太快了吧！給我點心理準備阿！

「三」他猛地將樹籐一拉，迅速的將樹枝綁緊固定住腳踝並俐落地打了個結。

「阿──！你…」不是說好要數到三嗎！！顧少爺都還來不及深呼吸做好心理準備，就被小天使這麼一用力，痛得他慘叫一聲。

腳踝被固定的瞬間，那火辣辣的疼痛，痛得他腦袋霎時一片空白，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撲簌簌地落下，身體更是控制不住的直發抖，臉上血色盡失，他咬著牙眼神怨恨地瞪著陸寒。

「腳已經固定好了，等等就會好多了。」

眼前的顧惜之紅著眼眶，身體微微發顫，眼角的淚珠還在往下掉，那模樣真是惹人憐愛。

「...」

顧少爺剛剛還沒氣消，又突然被他這麼一弄，更是直接將他氣得失去理智，他一把握住拳頭，徑直的往他胸口揮去，可無奈的是，身子卻一點都不給顧少爺面子，居然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結果卻變成他哭著臉抽著鼻子，舉起拳頭輕捶在陸寒胸膛，本來是想揍他消氣，結果現在更像是自己因為疼痛在跟他撒嬌...。

陸寒一驚！現在的少爺是怎麼了？他是因為腳傷在跟自己撒嬌嗎！？他這模樣真的太可愛了...。

陸寒忍不住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淚珠，溫聲哄道：「等會就不疼了，別哭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家少爺現在正氣的想把他揍到吐血，而不是在跟他撒嬌，如果陸寒知道顧少爺現在的心思，肯定會難過的心碎滿地，而此時的顧少爺還在持續舉起他那「憤怒的拳頭」，用著如撓癢般的力道往他胸口捶去。

正在氣頭上的顧少爺還在繼續揍他，可小天使一顆心都快要被他捶化了，他的少爺實在太迷人了！

陸寒一把將顧少爺摟進懷裡，輕撫著他的後腦勺，輕聲低語的說著：「好了好了，再忍一下就好了。」

「...」顧惜之氣到不行，這小子腦子不只固執而且肯定有被門夾到！他感覺不出來他在生氣嗎？居然還把他當三歲小孩在哄騙！真的要氣死他了，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把這臭小子掃出門...！

過了半晌，感受到懷裡的人似乎逐漸冷靜下來，這才依依不捨的將他推離懷中。

「少爺，我再出去尋看看有沒有食物，你待在洞裡別亂跑好嗎？」

「...」顧少爺輕哼一聲，把臉撇到一旁。

離去前又哄了顧少爺好一會，這才走出洞穴去尋些食物，陸寒從小過目不忘，稍早出去撿拾枯枝時，就已大致將這山谷環境記在腦中，所以這次他走的比剛開始探路時還快，他繼續往他早上撿拾樹枝的方向走，只是這次他並沒有找到能吃的東西，算了算自己出來已經過了大約二個時辰，他也不敢走太遠，深怕他家少爺又不安份的想爬出洞穴，原路返回時他又順手撿了些枯樹柴枝，一回洞穴，看到顧少爺乖巧的側靠在山岩上酣睡，心裡終於踏實許多，便開始在洞內生起柴火。

入夜裡的山谷，吹起陣陣刺骨的冷風，雖說陸寒已在裡邊生起柴火，讓洞裡暖和許多，可自跌下山谷這兩日以來，他們一直沒有進食又將身上水袋裡的水喝乾，顧惜之身體狀況時好時壞，到了隔日第三日更是開始發起低燒，陸寒見狀，心中更是萬分焦急，他知道自己一定要盡快找到水源與食物，不然他的身體只會每況愈下。

「少爺能聽到我說話嗎？我出去一會，你別亂跑…」陸寒輕聲喚了他。

「恩...」顧惜之腦內一片混沌，眼神渙散的看向他，耳邊的叫喚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虛弱地發出細微的低咽，好似在回應著陸寒。

陸寒看著他精神越發糟糕，伸手將他抱至柴火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讓他躺下，他知道自己這次出去一定要找到水及吃食，而這次他決定改變探尋方向，他心想，倘若他們一路走來的方位沒錯的話，幾日前他們在較低處的水源處休憩，若是這山谷也與那水源方位相同，那這附近肯定也會有同源的溪水流過。

顧惜之也不知道陸寒離開自己多久，期間他醒來沒多久又昏睡過去，如此反覆，而山谷外頭開始傳出震耳的雷聲，過沒多久便開始閃電交加下著滂沱大雨，他望了望洞口，卻還是未見到那人歸來，他又是氣憤又是懊惱，氣自己現在奄奄一息動都不能動，懊惱自己此行真不應該帶上他陪著自己受罪。

「你快回來...」他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越發依賴他，只要他不在他眼皮底下，他就會開始焦急地想見到他。

也不知這雨下了多久，外頭轟隆作響的雷雨還在下著，卻聽見山谷遠處傳來清脆悅耳的銀鈴聲，而那鈴聲正由遠而近的往洞口靠近。

「鈴鈴——。」

「阿！也太倒楣了，剛出門就遇上大雨！」一道身材瘦弱，身穿紅衣的身影急匆匆地跑向洞內躲雨。

顧惜之雙眼無神地望向洞口，眼前的景象看起來有些模糊，他隱約只看見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站在洞口，用著略顯稚嫩的聲音講著話，現在的他神智不清，聽不是很清楚她在說些什麼，但貌似是在發牢騷。

過了片刻，洞口處的女子，忽地發現洞內有些微火光，女子雖然疑惑但卻大膽的往裡面走，腰間繫著兩顆鈴鐺，隨著她走路步伐左搖右擺的晃著，鈴鐺的脆響迴盪在洞穴內，顯得格外詭譎。

「…」他覺得自己也太倒楣，摔下山弄得全身傷就算了，而且這山谷裡什麼都沒有，害得他又餓又渴，全身無力的躺在這苟延殘喘，現在還看到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顧少爺真的欲哭無淚，他是不是真的快死了，才會看到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阿！怎麼有人死在這？」女子走至在顧少爺眼前，失聲尖叫著。

「…你」他媽才死人！顧少爺氣若游絲的吐出話來，只可惜後面的話他實在沒力氣說。

女子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顧惜之好像還有呼吸，蹲下身用手戳了戳他，發現身體還是軟的，又捏了捏他臉頰，確認還有溫度只是有些冷，況且這人還發著燒，全身上下還都是傷痕，感覺應該是快死了。

「喔！原來還沒死。」女子又伸手戳了戳顧惜之被枯枝固定的腳踝。

「…..」顧少爺用著銳利怨毒的眼神剜了她一眼，他實在很想跳起來給她來一記手刀，以她這種戳法，而且還盡是往傷口上戳，痛得他直打哆嗦，他可能還沒病死就先被她戳死。

「你怎麼會在這阿？」女子完全不在乎顧惜之的狠瞪，手指還在繼續戳，她每戳一下傷口，顧惜之就抖一下，實在有趣的很，嘿嘿。

「別碰…痛…」他懷疑這死女人是真想把他戳死。

女子收回手指，改伸手去他衣物裡一陣亂摸，一番搜索下來，她將他身上精緻貴重的幾樣配飾全摸了出來，並收在自己的衣袖裡。

女子將他洗劫一空，反覆的確認自己確實搜刮乾淨，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這些配飾還滿不錯的，反正你也快用不到了，我幫你收著，呵呵。」

「.…」

這女人方才想戳死他，現在又對他趁火打劫！而且還恬不知恥的講出這種堂而皇之的話！那些配飾他原先是打算當盤纏用的，現在居然被這樣光明正大的拿走！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命都要沒了，連能留給小天使的值錢配飾都被偷走…。

「把東西還來...」他氣得吹鬍子瞪眼，好不容易才從嘴裡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此時山谷外風雨逐漸轉小，而山谷裡也響起與那女子身上鈴鐺相似的銀鈴聲，更可怕的是，那鈴聲也心照不宣的正往洞穴方向靠近——。

顧惜之聽那山谷外又有銀鈴聲，他臉色驀地一白，現在是好康到相報，一起呼朋引伴來這邊打劫自己嗎？他身上已經被眼前這女子洗的一乾二凈，已經沒有東西可以給下一個洗了啊！

「阿！我家小童來接我了，這樣吧，別說我拿你東西不厚道，我給你一顆療傷的丹藥，之後你就自求多福吧！」

「...」顧惜之白眼簡直都快翻到後腦勺，這女人先搶人東西還敢講厚不厚道！

語畢，女子從袖口取出一罐瓷瓶，從瓶內倒出一顆丹藥並塞進顧惜之口中，那丹藥苦澀的很，他都還沒來得及吐掉，丹藥居然就這樣化開了！

「我先走了啊！可別死了！」

那丹藥也不知道是否真如她口中所說是療傷丹藥，顧惜之只覺得丹藥入喉沒多久，他的神智逐漸模糊，睏意也越來越重，沒多久便沉沉睡去——。